她看不到的是,在空中晃来晃去的不只是碟子,还有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柳离本想先跟安阳打声招呼,再想办法以字传信, 却转悠了半天也没在这里找到笔墨,只得拿了只筷子起来,蘸水在桌上写字。我是淳宁。郎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颤颤巍巍地将她写的字念了出来:淳淳淳淳宁郡主?!她不是都已经逝去十年了吗?柳离看着安阳和郎恬慌乱的脸色,叹了口气。她在现代等了十五个小时之后总算成功上线了,可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简单。由于系统和管理员的双重限制,柳离现在是以灵体的身份来到了大宁,只能触碰到死物,旁人对她是一概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系统说了,想要重获身体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她能找到自己的遗体就行,反正有系统在,身体即便过了十年也不会腐烂。可问题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葬在了哪里。好在上线的地点就在汴州,柳离在街头、茶馆等地听了一会儿人们口中的闲聊,很轻易就听到了安阳县主的名字,知晓她就在此地。而后又蹲点了一段时间,总算蹲到了安阳和郎恬这两个老熟人,打算请她们帮帮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坏她们。安阳胆子要更大一点,缓了缓神之后,便伸手去碰那正浮在空中筷子的末端。在柳离眼里,却是径直穿过了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摸到。真是郡主?安阳将信将疑。是我。柳离快速写道,帮你摆脱和江家婚约的那个淳宁。知道这桩陈年旧事的人不多,安阳和郎恬登时就信了。这一桌菜原本吃得也差不多了,她俩见此,对视一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不若先随我二人回府。*安阳县主的府邸气派却不张扬,大小适中,还带有种满花花草草的院落,可谓是怡然自得。在院中浇花侍草的婢女看到县主回来,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柳离仍在空中飘着,顺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安阳这小院儿布置得真不错,她也想整一个这样的。安阳和郎恬不知柳离有没有跟上,特意将步调放得慢了些,直至进了书房,将门掩上,方才轻声问了句:郡主?书房中,桌上笔墨纸砚自是一应俱全,她们很快看到毛笔立了起来,在纸上勾了个浅浅的记号,表示人已跟来。安阳见此,忽然拉着郎恬一齐跪了下来,低声道:郡主,安阳对您有愧。当年您被巫人所害,安阳不在西京,鞭长莫及,还没来得及报答您的恩情,就如今您若是回来取安阳的命,安阳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凭您高兴。这傻孩子想到哪去了?柳离连忙用笔杆敲了好几下旁边的茶壶,示意她起身看纸上的字。我没死。郎恬目光触及的片刻,眼中带喜地怔住了,重复了一遍那几个字:郡主说自己还活着?这安阳亦是愣住了,当年郡主下葬的那日,安阳不在西京。可前些年圣上登基时,重新将郡主的棺椁移入皇陵,安阳可是亲眼看着的莫非郡主洪福齐天,逝去还能复生?柳离握笔的手一滞。当年她以害死皇后的罪人身份离世,太后自然不会容她入皇陵,却没想到,宁子笙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耿耿于怀。她不由得想道,看到她的棺材时,小九又会是什么心情。咽了咽口水,柳离将早就编好的说辞写了下来。我受巫人诅咒,魂魄一直游荡世间,辗转难去,阳寿未尽,就连地府都不收我。后来我得知,若能寻到下葬之处,便可魂魄归体,死而复生,便重回人间。今日来寻你二人,正是有个不情之请。若县主能安排一辆马车送我去西京,入皇陵,淳宁自是不胜感激。她现在灵体的行进速度太慢,等飘到西京,都不知猴年马月了。现代人眼中假得不能再假的谎,在古代人眼里却是可信度很高的。安阳暗自思忖了一番,觉得细节也都对得上。当年的太后一党虽早已被处死,但仍有几个余孽四处逃窜,不过在近日都于汴州被抓获,下场自不用说。这巫人尽数死绝了,巫术对郡主的压制也消失了,而郡主此时归来,便是再好不过的证明。安阳虽然看不见柳离,但仍是拱手对她行了个礼: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原是安阳该做的。待安阳今日便写封奏疏递入京中告知圣上,再准备一番,明日备好车马,亲自护送郡主进京。圣上。这么快,宁子笙已经成为别人用敬仰的口吻所提起的圣上,不再是九殿下了。可柳离还没办法将这两个词直接联系起来,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眼前,昔日稚嫩的安阳和郎恬此时都已长成大人,说话行事沉稳,早就不复当年的胆怯模样。她们的变化都如此之大,更别提小九了。每每思及此,柳离便会多几分害怕,抿着唇抬笔又写下几个字:切勿上奏,先别让京中知晓。身为灵体也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想在重获实体、履行和系统的约定之前,先偷偷地去看看小九。毛笔继续在纸面上滑动着:安阳,郎恬,先和我说说这十年间的事吧。安阳和郎恬自是知无不言。嘉成二十年,江皇后死,立梁国公之女江裳兮为后。嘉成二十三年,立大皇子为储君,次年,大皇子薨。嘉成二十五年,立二皇子为储君,次年,二皇子薨。嘉成二十八年,欲立三皇子为储君,三皇子主动请辞,并请缨外调益州;又欲立六皇子,还未从泉州归来,半路便薨。至此,年满二十的皇子要么薨了,要么远调;至于皇女,五公主入神策军,七公主一心礼佛,八公主远在潮州,而后便是九公主。嘉成三十年,嘉成帝与太后同日驾崩,九公主即位,改年号为元熙。元,始也,熙,光明,意指新帝登基之际,便是新的曙光降临之始。但凡立为太子的,全都不在了?柳离的手微微一颤,当日司天台所观测到的星象犹在眼前,她这个亲眼见证了的人,自然没有忘记。月与太白会宿,太子死。此异象发生后数年,太子竟然真的一个接一个地逝去!那次的星象关乎安阳的婚事,她也印象很深刻,低声道:确是如此。可星象的全部并不止于此,还有一条,便是岁星入月中,臣子贼其主。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若这也应验了,那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柳离暗自心惊。原著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西京,皇宫。尚书房内熏香袅袅,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我来了。宁子笙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打扰,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以至于小瑞说话也很是随便:您批到哪儿了?随后她就看见一旁的砚台干巴巴的,一点儿墨都没磨。合着这是还没开始批呢。翻了几封,都是废话。如墨的乌发被压在玄色的通天冠下,一丝不苟,一点儿碎发都没留下。再往下看,便是宁子笙眼尾微挑,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稳稳落入小瑞手中,随后再度阖上了眼。你来。小瑞已经习惯了当苦力,给宁子笙代笔批奏疏这种事,自然也是最亲的亲信才能做的。况且这些大臣最近写的奏疏是越来越空洞乏味了,一眼扫过去完全不知所云,逐字看下去,也的确浪费宁子笙的时间。她揣摩宁子笙心意也算是一把好手,知道什么用说,什么不用说,挑着比较重要的给她念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九大人,安阳县主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以往的二十多年,小瑞一向都是叫九殿下的,现下宁子笙都登基快两年了,她还是改不过来口,干脆取了个昵称,叫九大人,总归这位大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安阳?宁子笙眼睛都没睁,她一向安分守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安阳县主突然备了车马从汴州入京,而且,乘车马的并非县主本人,而是她身边跟着的郎恬大人。小瑞边写边说。郎大人进京本没什么,却安排得这么隐秘,定是事出有因,才遮遮掩掩,您说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宁子笙眉间的花钿微微皱起,随即又松散开来,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春水之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小瑞掐指一算,说起来,这朗大人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抵京了,兴许今日就到。嗯,你且多留意。在她们的头顶上,柳离坐在房梁的榫头上,闻言胆战心惊。郎恬和她的确是今儿早晨入的京。以郎恬的身份,没法毫无理由地入宫,便在安阳安排好的别庄中住下了。柳离本让她直接起程回汴,哪想郎恬决意留在京中几日,以防不测,说若是五日后郡主一切无恙,她再离开。柳离拗不过,只得由她。入了西京之后,地势便熟悉多了,柳离孤身以灵体飘入皇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宁子笙。便有了如此一幕。她瘦了,十七岁时脸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和淡漠且锐利的眼神。已经是个大人了。宁子笙以前一向是不喜艳色衣裳的,以至于柳离看到她一身红衣时,有些许愣神。红裳配红唇红妆,映得她眼尾几乎都带上了淡淡的一抹潋滟,抬眼掷笔的那一刻,几乎慑得人想退两步。就连以前瘦瘦小小的小瑞此时也长身玉立,穿上了官服,被人称作赵大人。她只感觉一切都变了。小瑞在代笔奏疏,宁子笙在闭目养神,柳离悄悄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想在这里四处走走。没成想脚尖落地的时刻,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宁子笙却骤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往这边瞧来。怎么了?小瑞不明所以,朝她看的方向打量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有动静。宁子笙轻声说。小瑞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我怎么听着啥也没有啊?柳离怔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方才敢继续走。灵体的重量很轻,轻到就连她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做贼心虚的心态下,她忐忑地一步步向宁子笙那边走近。还好,这次宁子笙没再发觉什么异样。柳离在离她不过咫尺之距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虽然透明的手指并不能真正触碰到小九,但也让她满足了几分。她闭着眼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若说十七岁是未开的花苞,那现在便是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让人流连其中,不忍放手。柳离只顾着看她,却没有注意到,宁子笙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些许,指甲轻轻地陷入肉中,按得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