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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1)

云间,飞舟保持着一个平稳的速度移动,城墙散落的烟火气飘上云端,像是一根鸦羽在心间轻扫。傅斯乾将药碗往旁边随手一放,紧接着衣袖打了个旋儿,三秋肃然掠过,在空中留下一道赤色残影,衣襟上沾染的药香被涌过来的风吹散,只留一点微末的痕迹随着他往地面极速坠去。正值饭点,城中热闹得很,叫卖声络绎不绝,傅斯乾寻摸了几种卖得好的吃食,把储物镯塞了个满满当当,最后脚步一转,又拐进了旁边一家古朴奢华的点心铺子。甫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奶香气,不等他开口,布帘子后头就传出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今儿个东西都卖光了,客官往别家去吧。卖光了?鼻尖被甜腻的糕点味儿攻占,傅斯乾微眯了眼,神识瞬间笼罩整家小店,布帘子后的画面悉数呈现在眼前。翘着二郎腿的少年抱着话本看得正欢,面前一排长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铺了满满一桌子,桌子上还放着一柄弦月弯刀,长不足一米,宽半掌,刀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细白光晕,细看来,那层光华仿佛还在流动一般。那刀不是凡品,看这样子像是修出了刀灵。法器修出灵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先有灵后有器,本身是灵智经转化依附在法器上,比如无极山藏兵阁的流姝,可沟通大部分法器,却没有固定的容身法器;另一种是先有器后有灵,借由法器自身修出的灵智,随法器生随法器死,后天修出灵智需得天时地利,因而这种情况十分罕见,《至尊神主》中就提过遮日神剑的剑灵属于这一类。然而这寻常不过的点心铺子,竟出现了一柄修出灵智的刀,还大大咧咧地摆在桌面上,这不摆明了事有蹊跷吗,傅斯乾敛了气息,不动声色地隐身在铺子里,欲探之一二。少年约摸十五六岁,坐没坐相,一口糕点配一口茶,捧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哼两句不成调子的小曲儿,说不出的悠哉快意。傅斯乾站了一会儿也不见有异,想起飞舟之上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崽子,便歇了查探的心思,准备转身离开。谁料他刚走两步,里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紧接着是一阵吚吚呜呜的闷叫,像是被堵上了嘴的人发出的声音。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叫声停了没几秒又重新响起,少年不耐地踹了踹桌子,拿着刀往桌下一怼,你看我这刀,像是吃素的吗?原来那桌下还藏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傅斯乾打眼一瞧便明白过来,他这是撞见打家劫舍的了,那少年显然不是点心铺子的掌柜,真正的掌柜和伙计被绑了个结实,正堵着嘴藏在桌子底下。他向来不是管闲事的人,先前在此停留是因为在意刀灵之事,可总也没见着那柄弯刀有点动静,傅斯乾顿感无趣,觉得自己大概是看走了眼。里屋动静总不消停,打劫的少年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了几句,握着刀抽出半截,刀刃闪过凛冽的寒光,冷冰冰的男声带着气恼斥道:欺辱手无缚鸡之力者,强抢其财物,实非君唰的一声,弯刀入鞘,那道冷冰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少年弹了弹刀身,冲着桌子底下的人笑得吊儿郎当:听见没有,我这刀可是会说话的,你们要是再不老实一点,惹我生气了的话,哼,就不是绑着这么简单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那掌柜的和小伙计已经被吓呆了,双眼发直一声不吭,盯着少年手中的弯刀,身体抖个不停。见刚才的威慑起了作用,少年心情不错,拈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乐颠颠地往椅子上一躺,又将弯刀抽出半截。实非君子之行!刀身一阵嗡鸣,冷冰冰的声音直接拔高了好几个调子,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竟利用我做这种不合礼数的腌臜事,简直下流无耻,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尚有回旋余地,我劝你现在放下屠刀,莫待他日回不了头!若说话的是个人,现在大抵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这是个嘴皮子挺利索的刀灵,词都不带理重样的,抑扬顿挫深恶痛疾,有些像教书先生被惹恼了后的斥责,傅斯乾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少年察觉到动静,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握着刀冷眼看向布帘:谁在外面,还不滚出来!滚?傅斯乾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懒洋洋的,我看你如同那刀灵所言,无耻下流,不像个好东西,只是根骨不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正好是个适合滚来滚去的好苗子。少年恼羞成怒,一刀劈开了布帘子,脚踩着椅子气势汹汹地喊道:有本事你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弯刀挣动,刀尖直指傅斯乾所站方位,少年冷哼一声,持刀往前迈了一步。这刀灵竟能感受到他,傅斯乾心中讶异,现了身形负手向少年走去:奇哉怪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刀灵。少年眉梢被弯刀闪过的光映亮,露出雪一般的颜色,那点慌乱像是寂寥空中陡然出现星碎,转瞬便消失不见:你是何人,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傅斯乾隔空一抓,弯刀顿时挣脱少年的手,在空中盘旋摇曳,抽刀出鞘,袅袅的白光从弯刀上泻出,慢慢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团。傅斯乾瞥眼一瞧,只见那团白光化作一位穿着雪色僧袍的男人,他面容肃穆双目微阖,额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像是要滴落一般。见状,少年眸光一厉,像是有滔天怒气,抬手便朝傅斯乾招呼来,他袖底甩出一排利针,根根手掌长短,激起一片银光斑斑,撕碎了周身空气,尽数刺向前方。利针从弯刀之上划过,打散那道人形虚影,又继续往前,直冲傅斯乾面门。傅斯乾撩起眼皮,右手横空虚握,三秋登时出现在他手中,只见墨色长剑轻轻一挥,如暴雨倾世,数不清的利针落到了地面上,正是一出琳琅珠玉叮当作响。原来如此,竟是一道被拘于法器之中的神魂。傅斯乾单手结印,朝半空一点,只见在弯刀上打坐的人缓缓睁开一双淡漠的眉眼,朝他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少年眉心突然出现一点黑色流纹,阴邪诡谲,仿若潮水般逐渐向旁边扩散,他腕上缠着一条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连着一道黑枷项锁,严丝合缝地铐在那弯刀刀灵的脖颈上。第31章 山河万里凝2那少年眉心的黑纹扩出两寸便不再继续, 如同丝线般弯曲缠绕,渐渐勾勒成一朵花的模样,花瓣左右两侧漾出一点细细的尖钩, 钩子微微上挑, 正抵在少年的眉梢, 给他原本清秀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妖冶之色。少年拽动锁链, 拉扯着弯刀之上的虚影, 眸中血色翻腾, 嘶哑道:他, 是我的。傅斯乾眸中划过一丝惊讶:妖?三秋当空劈下, 剑道炽火斩邪除魔,最克阴邪之物,在剑火即将落到那锁链上时, 却见那锁链突然凭空消失了。傅斯乾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控制住弯刀,将其幻化出的虚影挡在身后, 收了三秋,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手腕上重新浮现出来的一圈黑色锁链。像是被傅斯乾的行为激怒了,少年面目狰狞,神色难辨, 身形突然暴涨了一倍, 头堪堪顶到了房梁, 他俯下身子, 一边伸手想去抢夺弯刀, 一边哑着嗓子朝傅斯乾嘶吼道:把他,还给我。傅斯乾抬手加了道结界,目光落在重新出现的黑色锁链上,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面色忽而沉下来:三秋,诛邪。他双手结印,操纵着三秋刺向少年,赤芒没入少年的身体,又从后心射出,毫不客气地将人捅了个对穿。三秋?你是无极山的昭元仙尊?少年抬手摸了一把身上刚被三秋捅出的窟窿,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个剑道炽火,好一个鬼神皆落,只可惜他顿了顿,又咧开嘴,眸子里闪着森森的光,阴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快意:我不是鬼也不是神,你的炽火伤不了我!言语间,少年眉心的黑色花纹又胀大了几分,眉梢的尖钩向外延伸,活像从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暗纹如雪片倾落,大有一种要覆盖住他全脸的势头。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昭元仙尊,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现在离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少年顿了顿,狞笑出声,若你要掺和进来了,咱们刀剑无眼,渡劫期高手又如何,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少年被三秋捅出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傅斯乾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放开神识进行查探,片刻后心里便有了数,果真如那少年所言,他非鬼非人,三秋的炽火奈何不了他。弯刀之上的白光被少年铺天盖地的气息逼散,穿着雪色僧袍的男子身影恍惚,变得透明了几分,一寸一寸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独他额上那点朱砂痣愈发红艳,熟透了一般,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血来。那男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出一丝无奈,他措辞委婉周到,纵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格外真诚:劳烦昭元仙尊出手相助,我一介孤魂无死无生,苟活于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您还是把我交予他吧,他马上就要陷入癫狂状态了,您莫要惹祸上身才好。他额间那一抹红色,与脖颈上的黑枷项锁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这人毫无所觉,眉目宽和又自然,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佛性,若是剃了度,定是位高僧。傅斯乾眯着眼打量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隔着无间岁月与现世尘寰,那双漠然的眼里似乎藏着特别复杂的情绪,极深极沉。忽然间,少年猛地一拽锁链,黑枷项锁亮了几分,男子的虚影仿佛变作了实体,朝着少年那边栽去。傅斯乾抬手欲拦,却见被拉扯着的男子朝他摇了摇头,眉目淡然语气悲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间尚好,何至入地狱?傅斯乾似笑非笑,满不在乎地勾勾手,将悬在空中的锁链拉出了一道弯,刀灵虚影仰面倒去,僧袍向一侧攲斜,纷飞上扬,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这男人竟没有右臂!傅斯乾视线掠过男子脖颈上的黑枷项锁,略一思量便弹指去了一击。这一击未至男子便被拦下,少年目似泣血,紧紧盯着傅斯乾,他的右手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指骨的痕迹,显然是硬生生接下了傅斯乾这一击。炽火造成的伤害可以自动痊愈,法力大不相同,少年踉跄着,身形又缩回原来的大小。傅斯乾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少年看着可怖,实则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的主儿。铺子外天光正盛,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喊得九曲十八弯,唱曲儿一样,恨不得直接把调子起到天上那么高。傅斯乾朝外瞟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快到午饭点儿了。男子重新端坐在弯刀上,经过方才那一通生拉硬拽,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不过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傅斯乾点了点头:多谢施主。冷冰冰的声音,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是雪后又下了一场新雪,将一切都掩埋,抹去墓碑的痕迹,在坟茔之上重新开始。一切既是开始,同时也是结束。傅斯乾目光一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虚影,看着那男人脸上,熟悉又空洞的冷漠表情。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眉宇间满是戾气,像是野兽护崽子般挡在弯刀前面,凶狠地瞪着傅斯乾,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仙尊,别管闲事。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少年嘴里血肉被嚼碎的狠劲儿。纸糊的老虎也是老虎,真装起来,也有几分野戾的样子。空气中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弯刀之上的男人看向少年,语气复杂:世事轮回因果,福报有数,我早劝过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继续作恶了,回头吧,不值得。那少年怔忡片刻,轻蔑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笑意从嘴角淌到了眉眼,他边笑边胡乱念叨着,一双眼红得吓人。他伸出手想触碰弯刀上的虚影,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了,声音嘶哑道:空山雨翠,疏钟露微,有佛入梦里,欲渡我回头是岸。他看着那道虚影,目光温柔,像是久经风雪忽而遇晴,动容到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可苦海无边,我早已辨不清何处有岸。我啊,无岸可归,佛亦不渡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处处皆可有岸。刀灵半垂着眼皮,轻声呢喃,佛不渡你,我渡。少年看着弯刀之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像是在缅怀什么,最终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他紧紧地握住弯刀,唇角一勾,笑得吊儿郎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做尽大奸大恶之事,漫天神佛得而诛之,如我这般,你也愿渡?我愿渡你。那刀灵眼神悲悯,语气决然。少年突然沉下脸,冷嗤: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让你渡。刀灵轻轻摇摇头,又看向傅斯乾,颔首低眉:我见阁下气势非凡,敢问阁下在此所为何事?傅斯乾没说话,只盯着他脖颈看,黑枷项锁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隐约露出一点几近透明的皮肤。察觉到傅斯乾的视线,刀灵低下头,抬手覆上那道枷锁,从容自若地说:我是早应离开世间的孤魂野鬼,阁下不必费心搭救。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说的话大体上没变,还是那么个意思。傅斯乾懒洋洋地哼了声:咱俩没什么关系,可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救你。至于那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我会对他出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挡着我的路了。刀灵:自作多情?少年:花脸土匪样的蠢东西?少年身形微滞,愣愣地看着傅斯乾走近他,然后慢悠悠地从他身侧穿过,撩起布帘子走进里屋,动作细致地将桌上的糕点一一装进了储物镯中。少年:合着我是挡了您拿糕点的路?刀灵:糕点可贵,是我不配。被五花大绑的点心铺掌柜和小二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疯狂地用身体去撞桌子腿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傅斯乾确实注意到了。他将糕点收拾好,然后才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往掌柜的怀里一塞,声音和善地说:催什么催,喏,银钱交给你了,这一袋子银钱可够买我拿的所有东西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了,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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