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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1 / 1)

南姗抬起眼睛,发髻中簪头吐流苏垂着的珊瑚珠,摇曳在脸颊边,红润剔透的珊瑚珠映着若白雪的肌肤,端的是清艳明媚,南姗眼波俏皮的笑了笑:“好呀。”萧清淮直了直眼,将南姗箍到怀里,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笑意绵绵道:“姗姗,你真好看。”南姗靠在萧清淮肩头,惆怅的哼哼:“还好看什么呀,很快就会老成黄花菜了。”萧清淮拨着南姗圆润的耳坠子,笑道:“我中午要吃一道黄花菜炖鸡,晚上还要喝黄花菜做的瘦肉汤。”南姗扑哧一笑:“你呀,就会寻我开心。”用罢早膳,萧清淮回他的书房办公,今日不去凤仪宫办公的南姗,寻了个阳光洒落的地方,一张躺椅,一盏清茶,一本闲书,又开始每日的悠闲日子。还在春闱的考期,家有考生的门庭,不是到寺庙烧香拜佛,就是到祠堂求祖宗保佑,去岁秋闱,南梵落榜、南离落榜、南康落榜、顾牧落榜,南珏大伯的幼子,十七岁的南翔,反倒一次中举,这下子可乐坏了南珏大伯,待今岁的贡士榜张贴,上一回落榜的南铭,今次榜上有名,而以黑马姿势杀出来的南翔,亦名在其列,南姗听说南珏大伯差点喜晕过去,至于南斐……叶三婶又一次哭晕在佛前。出了国丧期,该娶媳妇的,想纳妾的,要摆筵席的,爱听堂会的,全部又层出不迭的活跃起来,南旭、南康、南离、南果、南翔等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因南瑾之前‘膝下之儿不许纳妾’的言论,更兼当朝国母又是南家女儿,且深受陛下的宠爱喜欢,欲与南家结亲者,实在枚不胜数,俗语有云,一家女百家求,到了现如今的南家,反倒调了个儿,姓南的公子哥儿成了香饽饽。清历三年的六月初六,是南姗满二十七岁的生辰,这一回,萧清淮送了南姗一份厚重的贺礼,下旨封南瑾为忠敬侯,三代之后再降等袭爵,即待南瑾、南屏、南铭三代之后,在南铭之子袭爵时,才会是降下一等的忠敬伯,南姗知道之后,说实话,其实挺别扭的:“我娘家现在已够显赫了……”萧清淮目光略奇怪地瞅着南姗,道:“当年,父皇会恩封钱家爵位,那是太后用嘴皮子叨叨出来的,我不用你叨叨请封,自个儿高兴封你家人,你怎么瞧着还不很高兴呢。”南姗抓抓额角,依旧别扭:“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啦。”萧清淮将抓耳挠腮的南姗扯趴到身上,亲亲她依旧柔嫩的脸蛋:“你是皇后,恩封皇后之父,历朝都有,更何况,我初掌朝廷大权之时,岳父助我良多,于情于理,封赐爵位都不为过……过几天,就到你的生辰之日了,我派人将岳父岳母接来宫中陪你过生辰,如何?”南姗立时喜上眉梢:“真的?”萧清淮拧了一下南姗的鼻子,笑问:“我何时骗过你?”因是午膳后的小憩时辰,殿内并无闲杂人等,南姗抱住萧清淮的脖子,狠狠在他脸颊啃了一口,声音裹着蜂蜜似的甜美勾人:“谢谢皇上,你真好。”萧清淮眸光深了深,轻轻侧首,温热的嘴唇落在南姗的颈子,语声略微模糊:“那你要如何谢我?”被浅浅噬咬皮肤的南姗,低声道:“还是大白天呢,你又要胡来了。”萧清淮沉沉而笑,指尖轻巧利落地解去腰封,呼吸渐重:“我本就正值盛年,你又各式补品天天地灌我,难道不该多多体谅我?你有孕或行经之时,我多体谅你,你都忘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身子渐渐热燥滚烫起来,南姗低低喘息:“那我给你生个女儿,谢你好不好啊。”裙裳褪尽,萧清淮熟门熟路地占据领地,肆意徜徉之前,耳语微微:“不了,现在这样,就已很好。”早在殿内泛起不正常的声音时,小包子已将候在殿外的宫婢内监,通通都轰到了远处。“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数日后,十岁过半的萧明昭,领着三个弟弟给南姗拜寿。又折腾了半宿的南姗,晚起慵懒地受了礼,然后伸长了脖子等双亲入宫,温氏还罢了,时不时能来宫里转转,南瑾身为男士,虽然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轻易也是不好进宫的,今日是南姗生辰,本着寿星最大的原则,南姗用特权给三个要上课的儿子,通通放了假,四个大小不一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在殿中闹腾玩耍,南姗觉着又吵嚷又窝心。待见了南瑾老爹,南姗忍不住心头微酸,眼眶发热:“爹,才多久未见,你怎么又变老了……”南瑾抽了抽嘴角,忍住想敲闺女脑瓜子的手指,绷着脸道:“年纪大了不变老,难道反变年轻不成?”听着老爹熟悉的训斥调调,南姗挽住老爹的胳膊,撒娇道:“爹,我好久都没听到你训我了,真是想念的很。”南瑾抖抖被挽着的胳膊,轻声道:“又没规矩了。”南姗露齿一笑:“皇上怕待在这里,您二老不自在,才特意在书房蘑菇呢,您老就别把规矩挂嘴边了。”南瑾微微展眉:“皇上有心了。”那厢,萧明昭有模有样地领着三个幼弟,和慈祥可亲的温氏说话,温氏抱抱这个外孙,搂搂那个外孙,不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待看到面色古板的南瑾时,常吃老爹冷脸的萧明昭还好些,最是乖巧安静的萧明轩也还好,性格活泼开朗的萧明恺也不错,就是爱黏亲爹妈的萧明崇,怯怯地躲在南姗腿边,不高兴上前和南瑾亲近。若是萧清淮端个严肃脸,南姗倒敢伸手在他脸上扯出笑,但是吧,南瑾生来就比较严肃,以前为逗老爹发笑,南姗都要使出姥姥劲儿,积威多年之下,南姗也不敢在老爹脸上动土,便半搂着萧明崇引导道:“崇崇,你说,父皇待你好不好呀?”因萧明崇是幼子,性子又颇有些小女孩的黏人,萧清淮便略宠了些,素日常和颜悦色地逗萧明崇玩儿,萧明崇鼓着胖嘟嘟的脸蛋,糯声答道:“好。”南姗继续道:“父皇待崇崇好,是因为很喜欢崇崇,外祖父是母后的爹爹,母后小的时候,你外祖父待母后也特别好,外祖父不仅喜欢母后,也很喜欢崇崇的,崇崇乖,上前和外祖父问个好,你父皇不留胡子,你看外祖父的胡子多长多好看,你就想不想摸一摸?”常绷着面瘫脸的南瑾,确实很吓小盆友,便是柔和了神色,面部线条依旧颇显冷硬,但是展眉微笑之时,也别有一番和气之态,听了母亲‘喜欢谁就会待谁好’的言论,萧明崇少了些抵触情绪,小步子挪近了南瑾,软甜着声音道:“外祖父,我想摸摸你的胡子,好不好?”温氏戳戳自家老头子,清咳一声道:“老爷,你就笑一笑,别吓着小皇子了。”南瑾到底没笑出来,却拂了自己的胡子给小外孙,萧明崇捻了捻手里的白胡子,然后扭脸看向母亲,说道:“母后,叫父皇也留胡子,好不好呀。”南姗抽了抽嘴角,她还想要俊俏老公呢,才不要胡子拉碴的老头。萧明昭挪步过来,对幼弟道:“崇崇,年纪大了,才会留胡子,父皇还很年轻呢。”又伸手摸摸萧明崇的下巴,笑嘻嘻道:“崇崇,你要是喜欢胡子,等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留着玩嘛。”萧明崇抓抓脑门,一脸求知欲地问老哥:“大哥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还没长出胡子的萧明昭,沉吟道:“这个,这个……”南姗无语的笑笑,而后对南瑾老爹道:“爹,崇崇没怎么见过你,有些认生……”然后,你又生了一张不爱笑的脸,南屏大哥一副温润儒雅的气度,萧明崇虽然之前没见过,也能乖乖的叫人打招呼,轮到你这儿,啧,卡壳了。☆、第273章都说女儿是贴身小棉袄,南姗膝下无女,萧明昭便很好地充当了棉袄角色,上能抗住老爹释放的压力又会给亲娘当开心果,下既能照顾幼弟又会哄他们玩耍,端的是好儿子加好哥哥的综合体。母亲孝顺外祖父,自是希望他们兄弟和外祖父亲近些,但是,最小的弟弟还不太懂事,和外祖父生疏之意着实明显,萧明昭笑如温暖的朝阳,对母亲道:“母后,您常说外祖父字写的好,能不能让外祖父写几幅字,叫儿臣开开眼呀,还有,恺恺的字总也写不好,有外祖父这么好的‘师傅’在,也可以给他点拨点拨。”说着,朝萧明恺的方向瞄了两眼,颇有兄长威仪道:“恺恺,父皇前天可发过话了,你再不把你的狗刨字练好些,就要把你的马术课停了,全部改成练字课,你没忘吧。”萧明恺自呱呱落地起,就是天然的野小子一枚,自小精力旺盛的爱摸爬滚打,大了些后,最是迷恋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这一点上,萧明恺和萧明昭最是臭味相投。停了马术课,不啻于叫他天天饿肚子,差四个月就满七岁的萧明恺,身形一闪,颠颠地凑到南瑾跟前,拉住他的袖子扯啊扯,情绪十分外露和奔放:“外祖父,您快指点指点我吧,我愁的都两天没睡好觉了。”他不想被关小黑屋,天天练写字啊,他想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地跑啊。南姗掩唇一笑,指着萧明恺道:“恺恺,母后的字,就是你外祖父手把手教的,外祖父给你指点时,你可认真仔细地听着,若还是三心二意不好好练,再到你父皇那儿过不了关,母后可不给你说好话求情了。”萧明恺点头如捣蒜,连连应道:“母后的话,我记下了。”南瑾教萧明恺如何练字时,萧明昭和萧明轩也捧着脑袋凑在一边,虽然很黏人但也爱凑热闹的萧明崇,也拱着脑袋往里头挤,萧明崇人小个矮,海拔堪堪超过桌高,已是半大少年的萧明昭,直接将他拎到了桌面,在萧明昭的乾坤挪移嘴之下,到了最后,萧明崇反倒坐在南瑾怀里,被手把手地教着写字。待南姗这边处得差不多了,萧清淮施施然从书房归来,一迈进殿内,只见幼子捧着几张纸颠颠地跑来,弯笑着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表示:“父皇,我会写字了!”萧清淮将那几页纸拈到指尖,目光浅浅划过那些鬼画符,嘴角抽了抽之后,才非常含蓄道:“写的……嗯,不错。”闻言,萧明昭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心里却在偷笑,萧明轩安静纯然地眨了眨眼睛,萧明恺一个没控制住,扑哧笑晕在南姗身上,南姗给了萧明恺一个爆栗,然后宣布开饭,摆了两桌,分别在两间大殿,一桌是萧明昭领着三个幼弟吃,另一桌是四个大人。不留宫女服侍,南姗自个儿给四只金色的小酒杯,一一倒了八分满的桂花酒,边倒边笑:“这坛桂花酒,还是好几年前皇上酿的,一共酿了三坛,这是最后一坛子,原本打算到中秋再启封的,今儿个高兴,便提前喝了吧……皇上和爹爹都不好酒,咱们只喝几小盅应个景,不多喝。”萧清淮已说过,今日不论君臣之礼。饮下开席酒之后,南姗拿一双干净的筷箸,给萧清淮夹一根黄花菜,明眸流转:“这是皇上爱吃的。”又夹一截芦笋给南瑾,笑意盈盈:“这是爹爹爱吃的。”再夹一块嫩嫩的豆腐给温氏,语气轻快:“这是娘爱吃的。”最后,收回筷箸的南姗,略莫名其妙道:“都看着我做什么,吃呀。”“傻丫头。”半晌,萧清淮轻轻失笑,夹起一只颜色鲜亮的香辣大虾,搁到南姗手边的碟子里,晒然道:“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还轮得着你斟完酒再布菜?你最爱吃虾,尝尝这个味道如何?”当着亲爹亲妈的面,萧清淮语中尽是亲昵宠爱之意,南姗略烧了烧脸颊,应道:“噢。”用罢午膳不久后,南瑾和温氏遂向萧清淮请辞离去。历来皇后做寿,都是邀一堆朝廷命妇开大聚会,南姗素不爱那种虚热闹,逢年过节时的大热闹,一年要有好几场,也不缺这一回,萧清淮知媳妇挂念父母,便很上道的将媳妇爹妈弄来宫里,吃上一顿难得一聚的团圆饭,当然,相对的,素来严于律己的南瑾也很上道,皇帝女婿给体面是一回事,却不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所以午膳稍过片刻,便主动告辞离开。送走南瑾夫妇,南姗命人将剩余的桂花酒呈上,萧清淮衣袍合体,斜躺在南姗的贵妃榻上,看着正倒酒的南姗,笑道:“这是没喝够啊,还是想借酒浇愁?”坐在榻边的南姗,斜睨萧清淮一眼:“我喝酒解渴不成么?”“成,怎么不成。”萧清淮伸出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掌,微微一笑:“朕也渴了,皇后娘娘赏朕口酒解解渴吧。”南姗递给萧清淮一只小酒杯,与他碰了碰杯,真心道:“谢谢皇上。”萧清淮挑了挑眉,低语道:“你若当真谢我,就和我喝个交杯酒。”南姗傻了傻,然后道:“……好啊。”皇帝陛下,你越来越会玩了,你儿子越长越大,你倒越来越小。马车稳稳缓缓地行在路上,南瑾与温氏并排而坐,温氏扶了扶发上的珠钗,偏首对南瑾道:“去了一趟宫里,老爷就没什么话要说?”南瑾嘴角略弯出一抹弧度,声音淡淡的:“丫头现在舒坦的跟神仙似的,我还说些什么。”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温氏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这闺女倒是好造化,觅的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见,自打姗姗迁居皇宫,我还一直暗地忧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姗姗一个,会……”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过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皇上若非对姗姗真心实意,也不会给她‘贤俪’的封号,贤淑柔嘉,伉俪情深……”南瑾缓缓说道,而后望着年华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珑,能娶你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温氏拦住南瑾的话端,握住夫婿已然苍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南瑾反手握住老妻的手,低声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温氏嗔南瑾一眼:“那我还不是头发都白光了,变成了老太婆。”南瑾轻轻微笑:“正好白头偕老了嘛。”老夫老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外头遥遥传来叫骂声,待离的近了,只听一个粗噶嗓子的男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破酒楼还想不想开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爷家的亲戚,惹的爷发怒上火,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叫你们从京城滚蛋!”听及皇后娘娘四个字,南瑾刚柔和起来的神色顿时一沉,不掀轿帘,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问清楚,前头怎么回事?”片刻之后,有稳重的声音在外回禀:“启禀老太爷,闹事的是大老太爷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来酒楼’客满无座,先是和里头的客人起了口角,后来又和酒家吵嚷了起来。”南瑾静了一静,然后吩咐道:“把他给我带过来。”又过片刻,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家护卫,扭着骂骂咧咧地杨启光,将他带到了南瑾的车轿前,正愤怒叫嚣的杨启光,看到马车上的‘南’氏印字,又见这辆马车非同一般的富贵显眼,念头一转,已猜应是南府二房的轿马,但不知轿内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之时,试探着问道:“车内坐着的是……”只听车内传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南瑾。”☆、第274章一听到车内所坐何人,杨启光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差点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冲车帘作揖行礼:“启光见过侯爷。”小杨氏乃是杨启光的继姐,若单论辈分,杨启光其实和南瑾是一辈,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称呼侯爷也合情合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门子亲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传其音,淡淡的丢出两个疑问句之后,南瑾便声无起伏道:“起车,回府。”竟是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人。南瑾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是你家亲戚么,不好意思,作为皇后娘娘的亲爹,我不认识你,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叙话的必要,再见。一时之间,街道上驻足瞧热闹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启光纵使脸皮颇厚,也忍不住臊的满脸通红。数日后,闲极无聊的睿王爷,来找南瑾下棋解闷,茶香袅袅中,萧元哲落下一粒光润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着,待卸了任,要带尊夫人到外头走走,怎么还留在京中杵着?”南瑾瞅着棋盘,慢慢接口:“王爷不也总说,在京城闷得慌,想回封地溜达溜达,现在不也还没离京么?”萧元哲轻轻‘嗨’了一声,拂了拂绣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辞行,他说我年纪大了,就别到处闲逛了,叫我留在京里养老,啧,本王又没老的走路腿打颤、咳嗽上不来气。”南瑾在棋盘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亲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御医已说尽人事听天命……”略微沉寂片刻后,萧元哲才又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从宫里回来时,碰到扯着皇后名义闹事的人了?”南瑾轻轻叹了口气,道:“枝繁叶茂,总会有旁枝斜出。”“你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严厉谨慎,你家丫头又懂约束,哪像之前……”萧元哲嘴角微露讽意:“罢罢罢,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在棋盘上又落一枚棋子,萧元哲接着道:“说来,大皇子已十多岁了,不出几年,也该择妃立室了,你家丫头可给你提过此事?”南瑾声音淡淡的:“不曾提过……大皇子择妃立室,该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亲,岂有插手之理。”萧元哲有些唏嘘的顽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儿女亲家,我不过操闲心的白嘱咐一句,你家丫头在宫里盛宠无双,一枝独秀,也该让别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儿全让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许你家四代富贵,恩泽绵延子孙,已是无上荣耀,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钱家的老路。”南瑾应道:“谢王爷提点,南瑾虽老了,却没老糊涂……”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爷,你又输了。”萧元哲拿折扇敲敲脑袋,朗声笑道:“本王下棋总输给你,却偏爱找你下棋解闷,真是邪了门了!哎哎,再来,再来!”严格来说,皇后也是一门职业,对内要打理宫闱,保证后宫风平浪静,对外也要结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节庆之日时,皇后要安排赏赐东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负责慰问女眷,以示君王洪恩。远靖候爷不单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姗的小舅姥爷,如今他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姗都要慰问一番。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绽放,凤仪宫内,南姗端坐皇后宝座,穿着蜜合色绣金丝菊花纹的长衣,发中插着一对累金丝凤翘头衔珠钗,另别了些小小珠花,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雍容娴雅之态:“……舅姥爷可有好些?”朝廷命妇进宫觐见皇后,理应按品大妆,正装之外要披霞帔,头戴琳琅生辉的珠冠,微动之下,便清脆作响,秦楚氏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还是弱减,只能勉强用些稀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南姗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两人聊了一会儿,南姗瞧瞧一侧的滴漏,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送客,殿外忽有内监抱响儿,说小皇子来了,南姗展眉望去,只见萧明崇踢踏着步伐跑了进来,待幼子黏蹭到身侧,南姗笑着问他:“崇崇,怎么跑来这玩儿了?”萧明崇尚不足四岁,还不到按部就班的进学年龄,素日,爹妈和几个兄长谁有空,谁就教他一点文化知识,他现在的人生主题还是——玩玩玩,无忧无虑的玩儿。萧明崇去岁当传话筒,出了点小小意外,萧清淮遂叮嘱小儿子,以后再给爹妈带话时,若是旁边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说给爹妈听,不能再大声嚷嚷出来,故而,当萧明崇看到殿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时,便抱住亲娘的脖子,附耳悄声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宫去。”南姗揉揉萧明崇的脑瓜子,和蔼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站起身来,南姗对秦楚氏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久留秦夫人了。”秦楚氏福身行礼道:“是,妾身告辞。”自有宫女领秦楚氏一路出去,萧明崇拉着南姗的手,一边走一边蹦,欢乐的像只小鸟:“母后,哥哥们今天中午回宫吃饭么?叫他们也回来吧,人多了吃饭热闹。”南姗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着才热闹吧……你哥哥们也快下课了,这样罢,你去文华殿叫哥哥们回来吃饭,到了文华殿,不许大声嚷嚷,见了太傅要问好,母后等你们回来吃饭。”萧明崇笑弯了大眼睛,喜气洋洋道:“好——”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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