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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2 / 2)

“温姑娘,多日……你身体不适?”沈竹本想着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近前来才发现温凉透着病态的苍白,虽然有点红润,却丝毫掩盖不了点点青色。温凉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白,有任何变化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温凉咳嗽了两声,嘶哑地说道,“无碍,沈兄。只是一点小问题,吹吹风就好了。”因着伤寒所带来的暗哑,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不过因为病情在身,倒是没有引起沈竹和戴铎的怀疑。

沈竹皱眉,看着温凉露在外面的指尖,以前还能看到的粉色早已褪去,变成冰凉的白色,“你的脸色有点发青,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想外出走走,等身体歇息好了再出来也不迟。”铜雀也注意到了温凉的不对劲,大抵是伤寒终究伤及了身子,这么点风便有些受不住了。

温凉淡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道理都懂,只是到时候便不是现在的心情了。沈兄的友人都在等着你,你早些过去吧。温凉过会便回去。”

男女有别,沈竹不好再劝,身后的催促也不是虚假,只能拱手一别。转身的时候碰上戴铎,见他温和有礼,温声说道,“此前知道是温姑娘的手令才让戴某有机会入府,我正想寻个机会向温姑娘致谢。”

沈竹了然,让开路子让戴铎前去,他则施然然地回到了友人中去。有人问道,“那温姑娘又怎么了,看起来和往日可不大一样。”沈竹自然知道为何,温姑娘身材高挑,相貌柔美,却从来不显笑意,不曾主动同他人打交道。那无形中的淡漠便于别个拉开了差距,自然让这些同僚不满。

只是今日温凉身子不适,倚靠着石柱赏景的模样有种异样的脆弱美感,反倒令他们有点不大自在,就连沈竹刚才也隐隐约约有那样的感觉。

“好了,别背后道人长短,说回刚才的话题吧,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沈竹不动神色地转移了话题,不想在背后议论温凉。

这厢扯开了话题,那边静立的两人有点小尴尬。

铜雀察觉到戴铎有话要说,早已机智地避到亭下,这个距离既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能好生看顾温凉。

“戴某对温姑娘神交已久,听闻乃是因为姑娘才让戴某有机会入府,一直找不到机会当面想姑娘致谢,今日终于有机会了。”戴铎深深鞠躬,端的是诚意满满。

温凉额角突突地疼,风突然有些大了。

原来的温凉避开这些同僚是源于纯粹的不喜,现在的他不出门则是不想面对外头铺天盖地的“格格”和“姑娘”。没想到今日难得想出门,倒是全被叫满了。

“我只是担心有学之人被拒之门外,你既然被贝勒爷收下,自然有你本身的才华。贝勒爷才是你的恩人,与我无关。”温凉说完后,半挡着嘴咳嗽了几声,喉咙越发难受。

铜雀见温凉的脸色咳得微红,顿时有些着急,“格格,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风势渐渐大了,对您身子不好。”情急之下铜雀三两步上前搀扶着温凉,更带着丝丝紧张。温凉在铜雀刚说话便知道不对,眉眼一扫立于身前的戴铎,只见他目光些许呆滞,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格格,除了称呼皇家的女儿外,也可用来称呼府里最底层的侍妾,只是少有人用上后面的用法。但少见,不代表不知道。

显然戴铎便是其中之一。

温凉从身边伺候的人以及胤禛那边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后,自然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就连同僚那边也常有人因为这个原因而怀疑温凉的能力。只是一次又一次被温凉的表现给镇压下去。

但是少有人就这么直接把质疑的神色摆在脸上,更带着异样的感觉。

温凉又咳嗽了两声,缓过劲来后才对上戴铎诧异的视线,“我不是贝勒爷的侍妾,收起你的同情怜悯!”

语气平淡,却让戴铎神情一敛,认真地说道,“那是为何?”

他起兴想来胤禛的庄子,也不是偶然。却是由于上次胤褆无意间提过前些日子看四弟多次往返城内外,以为他在外头修建了多么好玩的去处。

新年伊始,事情并不太多,康熙一时兴起提了提,胤禛自然不可能往外推脱,便答应下来。胤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说要去,如此一来二去,除腿脚不便的七阿哥,上到胤褆下到胤禩这几个阿哥全都来了。

胤褆提起此事自然没带着什么好意,他从起了心思后一直与太子胤礽别苗头,胤禛一直被看做是太子党,胤褆自然是不喜欢胤禛。随口一提若是能让皇阿玛心中产生胤禛好玩乐的想法,也是不错的,又不是甚难事。胤礽跟来的原因他也清楚,便是为了面子的问题,他也不能让胤禛落了下风,至于其他的兄弟不过是跟着玩而已。

只是他们没想到,素日里胤禛的确看着朴素,这名下的田庄也是真朴素。虽说是田庄,这也是从皇庄里分出来的,又靠近西山,更别说此处还有温泉,搁到别人身上便是不精致修缮,好歹也得弄个像样的院子。谁成想老四倒是实在,直接原样不动,简直是糟蹋了这个好位置!

康熙倒是兴意不减,他虽多次下江南,却甚少如此亲身接触到普通的田园生活,看着百姓搭着锄头在远处经过,嬉闹的孩童在炊烟下逗猫,确实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他背着手从土路走过,几个阿哥见康熙兴味正浓,便无人讨没趣,个个都表现出兴味盎然的模样,胤礽和胤褆两人跟得最近,和康熙说了不少话,逗得康熙哈哈大笑。倒是胤禛这个主人却走在了后面。

胤禩笑眯眯地走在胤禛身边,“四哥不走快点?”

胤禛沉稳地说道,“无碍。”

话音落下的时候,前头康熙便唤他过去了。胤禩收敛了手中的扇子,笑意甚浓。是了,这可是四哥的庄子,便是他走得再远,这遇事了,做主人的可不就轻而易举便被想起来了。

胤禩有点怀念他那几个不被允许出来的兄弟了,若是他们在,今日倒是可以好好地看戏了。

“禛儿,此处是通往哪里?”康熙看着偶尔有人来往的小径颇为好奇。胤禛细心答道,“此乃通往后山的废田,儿子便是用了这里试验作物。这两日刚有产出,便过来得勤了些,只是还未统计数目不知多少。”

胤禛当初一分为二,盐碱地那处是先收成的,这处便留到了今日。

康熙决意往小径走走,一行人便先后地踩着小径过去了,随行的侍卫都眼不错地看着每一个人,生怕不知不觉便出事了。好在昨夜今日不曾下雪,这路还算可以,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直接到了后头去了。

这两亩地并不算大,守着的人却是不小,擦着汗的庄稼汉满脸笑意,冲着田埂上的家人说着家乡话,虽然看到了远处来的一群人,但距离太远且庄子上的管家过去了,也便继续埋头苦干,倒是没说些什么。

这庄子是一名叫李四的人在管着的,这些天他也一直在和冯国相打交道,此时远远见着胤禛陪着人过来,顿时便跟了过去,冯国相更是心里直打鼓,隐隐有了猜测。

“爷,您过来了。”李四憨厚嘴严,也没想着和胤禛旁边的人说什么,俱行了礼后便说道,“旁边这亩地早晨刚收完了,正派人在整理,过不多时便能知道有多少了。”他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任谁都知道是丰收了。

康熙捋着胡子,平和地问道,“这种的是何物啊,就只是这两亩地?”方才胤禛还没答复,李四和冯国相便过来了,康熙显然对这两人更感兴趣,胤禛也没赶着回答。

李四不善言语,求助地看了眼冯国相,这段时间来都是这位先生跟在庄子上来回跑,李四还是挺信任他的。殊不知冯国相心里也正煎熬着,见李四递上梯子顿时就顺藤摸瓜接过来了,“此乃舶来的作物,这两亩地种的都是名为番薯土豆的农物。刚开好这亩地的产量虽还未得知确切数据,不过在下估计,定能破七石!”

康熙震撼,皱眉追问,“确能破七石?”

冯国相信誓旦旦地点头,“确能破七石,其中土豆等物被西方作为主食,若是能顺利推广开来,或能够弥补一二。且此等作物在险恶地面也能生长,前些时候另一庄子的土质不好,然也有近七石的收获,在普通土壤,破七石定然不难。”

康熙舒展眉眼,心中大喜,若是真有这等效果,便是在其他地方推展开来也不难。除开粮食大仓的场地外,不少地方都是饱一年荒一年,有此等作物,岂不大好!

“可否领我等前去看看,如此神奇的作物,我还从未见识过。”康熙温和地说道,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中年人。然那若有若无的威压不是虚假,四贝勒谨慎地跟在他身后不是虚假,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位人中龙凤跟在周边,冯国相心里终于肯定那个想法,脚肚子便颤了颤,视线瞄了眼胤禛,立刻说道,“自然是可以的,这边请。”

他们收起来的作物都暂时堆放到后头的空地上去了,等过称后再细细整理,一一做好贮存的工作。堆成小山圆滚滚的土豆上还带着黑褐色的泥土,然而任何人看到这堆东西都心情舒畅,康熙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若今夜便尝尝这个吧。”

胤褆连声劝阻,雄浑声线带着焦急意味,“皇阿玛,这东西我们不曾知道效果,洋人那边的东西又有几个是好东西,还是小心点好。”

胤礽本来心中有些许不畅,见胤褆这么说便不大痛快了,“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只要得用便是好事,还分西洋大清不成。如非如此,皇阿玛又为何要提倡满汉相亲。只是皇阿玛,这东西的确还未经过试验,您还是别亲身试险了。”

康熙满意地看着太子,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太子此言有理。胤褆啊,你切莫轻忽了洋人的能耐,多少东西都是这样悄然湮灭的。”胤礽温和一笑,看起来儒雅至极。

胤褆暗自着恼,索性不言了。

“老四,你如何看待?”康熙问着四子,毕竟这是他的庄子,理应他最知晓。

胤禛沉稳地说道,“儿臣当时分开两份,一份在他处,着人收成后已经以此物为食有半月余,并未出现问题。儿臣在昨日也尝试着吃食过,也无症状出现,当能作为主食。”

“好。”康熙抚掌而笑,“这样的胆识才是我的好儿子,难道你等认为我连老四都不如?”众人连道不敢。

康熙并不止于这里,还让胤禛带着他往另一处庄子过去,确认了那处地窖下果真有这般产出,欣喜之下大手一挥,接连赏赐了胤禛不少东西,晚上也便在庄上吃了方才回去。

胤禛回府的时候,月明星稀,暖春的风好了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凉,柔柔地撩起人的衣角,又缠绵离去。他坐在微微摇晃的轿子里,想起了刚才离开前太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大哥黑沉的脸色,神情也越发冷硬起来。

他靠在后头闭目养神,些许情感被坚冰再次包裹起来,等胤禛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又层层戴上情绪的面具,漆黑眼中看不出半点心绪,“苏培盛,去买酒。”

苏培盛不说府内美酒无数,更没说时辰已晚,只是赶紧赶忙地派人去还开门的酒铺子买酒。

过了数日的傍晚时分,胤禛回府的时候召了温凉,递给他一份折子,“皇阿玛颁发了命令,此物当能挽救不少人的性命。”只要朝廷肯下苦功夫去推广,以这等作物的特性,当是能在饥荒时期救下不少人了。

温凉接了过来,却没看,只是淡淡说道,“此乃贝勒爷的功劳。”

“这是你的功劳。”胤禛目光微垂,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方才言道,“只是这件事上,我报了冯国相的名头。若你风头大盛,与你不是好事。”不管是温凉的喜好也好,他的谋虑也罢,都会成为人的聚焦点。更别说得了康熙兴趣的人,哪还能隐瞒下来?届时温凉的特殊喜好只会成为他的灾祸。

温凉拱手,“多谢贝勒爷。”

没想到这事,倒是胤禛帮他解决了。

温凉估算,他们约莫在午夜前便会开始转移,毕竟人数众多少说也有数百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全部直接从城门出去。毕竟他们在京城行动,肯定会有人过于放肆被人盯上,这部分要出去便是从地道出去的。

而另外一部分如同说书先生这些便会从城门光明正大的离开。

地道的人好估计,温凉估算着也大概是百人以内,再多便不好控制时间。他们分散各处从地道到此集中,然后再从此离开。

至于为什么不能从各个地方直接挖地道通往城外,其一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其二,六面胡同下面本身曾是条暗河,在暗河消失后,内里的痕迹还是在的,轻而易举便能顺着这痕迹挖出城去,所以只能在此集合。

而这点,是温凉在书楼里翻找了半天后才找到的古籍里面发现的,他隐约记得曾经拿过本古籍回去钻研,凭着记忆把古籍找回来后,温凉就着这数千年的建筑变化一点点推算着,最后确定,在六面胡同下面的确有条这样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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