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林的身子本来经过密林冬雪那夜,就已经坏了根基,若不是无忧调养得当,哪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若是好生将养,有无忧在,再加上沈氏的家底,沈瑶林活个七老八十绝对没问题。
可坏就坏在她走的是乱世剧本。
根本没那个条件给她将养。
从洛阳至陇西,千里迁移。
这一路上波折不断、几番生死、殚精竭虑,耗损了沈瑶林原本就温养得不是多好的心脉。
现在,猛然松懈下来,大病便气势汹汹的席卷上来。
连续高烧了几天不退。
连药都喂不进去
沈瑶林也许是因为病了,整个人便再也没有了醒时的懂事乖巧。整个人像个孩子似的由着本性发着脾气,喂进嘴里的药必是会吐出来,牙关紧闭,拒绝喝那苦到倒胃的药汤子。
说不喝就不喝,谁也别想给她喂进去。
别喂我,不想喝,想死
有时候,好容易用勺子勉强喂进去了半勺,沈瑶林也必然要咳得撕心裂肺,惊天地动。
急得烟年和宝画直哭,沈父和大公子也慌了手脚。
他们被楚北决亲自带着一万镇府军骑兵相护,再走个七八天就可以进入陇西楚北决的势力范围了。有镇府军在,沿路无论是各方势力,还是流民,都尽收了心思。
父子二人也十分感激楚大将军能在百忙之中放下一切军务政务,赶来接应。否则,他们未必有命活过氐善人那一关。
大将军知道雁奴病重,特意关照放慢了军队行进的速度。
还向二人致歉,言道赶路途中,不能为沈氏一族接风,待到陇西后,定会补上。
其实,沈氏父子二人知道,这也只是楚大将军的好意而已。
雁奴病中,哪怕楚大将军真的办了接风宴,他们也是没有心思吃的。楚大将军这样说,只是为了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让他们好过些。
这样妥贴的心思,倒是得到了不少沈父的好感。
都说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杀伐果断、城府极深,却不知这位楚大将军竟也是位八面玲珑、极有手腕的人物。
现在,可以说,沈氏一族的安危已经彻底不用二人担心了。
两人将心力全放到昏迷不醒的沈瑶林的身上,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的陪着。
可是,沈瑶林依旧十分不配合。
因为药量不达,始终无法让药效发挥。
沈瑶林依旧烧得昏昏沉沉。
急得沈氏父子嘴唇起了一溜的火泡。
当务之极是让沈瑶林务必将药喝下去。
可每喂一次,因沈瑶林抵抗得厉害,烟年和宝画就要涕泪横流手脚发软一次,根本奈何不得沈瑶林。
最后,还是大公子沈琼树看不过眼去,亲自上阵,狠着心肠,用银勺勺柄撬开沈瑶林的贝齿,命烟年硬灌。
每喂一次药,沈瑶林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折腾,大公子沈琼树便是一身的汗渍、药渍。
见妹妹如此受罪,大公子沈琼树心如刀割,却还要强撑着。
烟年在一旁哭得好不可怜。
宝画受不了,早早的躲了出去,烧香拜佛,期盼佛祖保佑“求佛祖,让我们家女公子早日醒来”
镇府军临时营地。
中军大帐之中,置于大帐四角的火盆,将大帐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她还是不喝药吗”,楚北决看向站在书案前自己的贴身侍卫绝影身上,微皱的长眉,代表着他此时心情很是糟糕。
“喝到是喝了”,绝影想到暗探的线报,无奈道“就是要遭点罪了”
沈氏女公子不知为何,似是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求生意志,她自己不愿意喝药,也不愿意醒来。看那模样,倒像是存了几分死意一般。
每次喝药都是大公子沈琼树强灌下去的。
有时候还会呛到。
沈氏大公子遭罪,沈氏女公子也同样遭罪。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醒不过,怕是真的会凶多吉少。
这沈氏的女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还几次三番的让他家大将军给撞上。上一次是自家大将军救了她,这一次看大将军的模样也知道,大将军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只是,奈何沈氏女公子自已不肯喝药,大将军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楚北决闻言,双唇紧抿,眸中怒火跳跃。
子夜。
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沈瑶林的马车门被打开,有黑影一闪而入,烛影微摇,却并没有惊醒在另一侧守夜的宝画。
被点住了穴道的宝画睡得极沉。
床上的沈瑶林似是感受到了马车内有第三人的气息,睡得极不安稳,秀眉微蹙,睫毛轻抖,似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几声虚弱的哼哼声。
”绝影,药“
楚北决眼眸幽幽。
绝影从随身带的食盒中,将还温热的药碗递了过去。
楚北决双眸一直紧紧锁定在沈瑶林的脸上,接过后,淡淡命令道”出去“
“是”,绝影立刻转身退出,还贴心的将车门紧紧闭合。
跳下马车,守卫在一侧。
也不管他家大将军夜探香闺,是否有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