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更生气了,“承认你喜欢我、心里有我,就这么难吗?”
萧白垂着眼不说话,安夏凑过去亲他。萧白推他,让他别碰自己,难受。
安夏早就忍无可忍,抱着萧白低声诱惑道:“做些亲密的事,会很舒服,能止疼,要不要试试?”
萧白推他,叫他滚蛋。可是因为刚缓过来,浑身发软,推拒就带了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精虫上脑的安夏误会了,有点来劲儿,直接把萧白按倒了、扒衣服。
萧白怒了,瞪着安夏破口大骂:“常安!你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
安夏一愣:“……常安?”
萧白也一愣,反应过来后,撇过脸去,没吭声。
安夏保持着将他双手压在头两边,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盯了他一会儿:“常安是谁?”
萧白不说话。他不想告诉安夏,常安是上辈子的你。这句话说了,就要说很多。
他不想提,不想让安夏知道。
却说不上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流眼泪了。
安夏有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他问萧白:“你说你放在心尖的那个人,是叫常安?”
萧白扭回头瞪他:“放屁!我没有!我才不喜欢他!一点都没有!”
安夏:“……”
萧白撇开脸去:“……我好累。你放开我,让我休息一下。”
安夏出去了。萧白心烦意乱地躺了一会儿,睡着了——这次做灯虽然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害,还是让他有些浑浑噩噩。
一觉睡到晚饭点儿,萧白睁开眼,屋里就他自己,有些冷清。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出去找安夏。
一出门,发现安夏倚在墙垛里抽烟,抽得烟雾缭绕,脚边扔了一堆烟蒂。眉头皱得很死。
村子里没什么好烟,呛得狠。萧白不知道安夏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怎么能抽下去这么多。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很不是滋味。
安夏看见萧白,把嘴里的半支烟扔地上踩灭,抬手挥了挥烟雾,瞧见太阳已经偏西,知道到了饭点儿,走过来柔声说:“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萧白抬头看着他,表情柔和,一如往前。仿佛他之前看到的烟雾之后紧皱的眉头,只是错觉。
就好像,几个小时前,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白说好。
安夏捡柴火,生火。灶坑的火映在他脸上,红彤彤的。火烧起来了,安夏从灶坑边起身,往大锅里放了水,把锅刷干净,把水淘出来,等水渍烧干,倒油,倒入不知什么时候切好的食材,翻炒。
萧白倚在门边看着他。
时已入夏,天气炎热,安夏没穿上衣,只穿了浅灰色的粗布大短裤。原本柔弱无骨的手因为干农活爬了许多茧。皮肤晒黑了,也晒糙了。萧白想起初见时的小公主,后来的小王子,如今却已变成一个乡下糙汉子。而萧白自己还细皮嫩肉的。
安夏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锅里刚倒进去的蔬菜遇了油,还在噼里啪啦地炸响,他就弯腰去拿锅边的调料,结果被油迸了。没有衣服挡着,直接迸到了皮肤上。他“嘶”地一声闪开。
萧白急忙冲过去拉过他看:“迸哪了?”
安夏指指左胸口上方。萧白看了两眼,皮肤黑了,烫红了也看不出来。大夏天的在锅边做饭,身上还挂了汗,分不出哪里是汗珠,哪里是迸到的油。他指了指:“这里?”
安夏又“嘶”了一声:“你正好戳到了。”
萧白急忙缩手,在那周围揉揉,仰头看他:“很疼?”
结果撞进一双漆黑双眸。
安夏一手揽在萧白腰上,将他拉近自己:“如果圣僧哥哥给舔舔,就不疼了。”
萧白愣了一下,神色变了又变。
安夏深深看他一眼,放开他,转身拿起炒勺继续炒菜:“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别在这站着了,还是下风口,吹一身油烟,也不嫌呛。回屋呆着去。”
萧白什么也没说,回屋去了。安夏动作一顿,直起身来,叉着腰深呼吸了好几口,最终只能认命地叹口气,继续炒菜。
两菜一汤端上桌,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
饭桌上的沉默,总是叫人极其不舒服。
安夏受不了了,放下碗筷刚想跟萧白说什么,萧白说,“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安夏只能闷声吃饭。
吃几口,就彻底吃不下去了。
萧白抬眼看他:“吃完了?”
安夏鼓了鼓气,还是不忍心对萧白发脾气,遂又泄了气,闷声道:“天热,吃不下去。”
萧白:“那你去冲个凉吧。”
安夏:“晚上睡觉之前再说吧。”
萧白:“叫你去你就去。”
安夏看看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快走到门边时突然刹住脚步,十分戒备地盯萧白:“你不是又想把我支开,偷偷做灯吧?”
萧白也吃完了,放下碗筷,抬头看安夏:“我不想一会儿舔一嘴盐。”
安夏在门边愣了足足三分钟,然后用一分钟压水井压出一铁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把自己浇了,回来的路上扯了毛巾擦了两把,回到萧白身边的时候整个人还落汤鸡似的。他不顾萧白的推拒,直接把人扑倒了。
亲吻从生涩的试探,到狂热的缠绵。
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了貌合神离的味道。
感觉不到萧白回应的安夏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萧白不敢看他,偏过头去。
安夏知道,萧白在想别人。也许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人。
有很多想法和说辞闪过安夏的脑海,最后,他决定视而不见。
他抽出在萧白身下动作的手指,帮萧白调整了一下姿势,温柔地问:“那我进去了?”
萧白没回答,闭上了眼睛。
安夏的挺进,温柔而坚决。他一手抱紧萧白的腿,俯身,另一手将他整个人都圈进怀里,不容他有半点逃避。
等完全将自己埋入萧白的身体时,安夏将萧白的两腿缠上自己腰身,自己则紧紧贴住他,追求最大面积的皮肤接触。
他抬头轻轻抚着萧白眉间挤出的川字,柔声问:“很疼?”
萧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咬住了下唇。
所以安夏知道了,那不是因为疼。
既然不疼,为什么要哭呢?
安夏低头吮去萧白眼角的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挖掉了。
萧白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看过他,一直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出声。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做呢?安夏想问。可他知道,不问还好,问出来了,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碎掉。
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安夏感觉自己在女干尸。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心底的怨气,狠狠折腾病弱的萧白。萧白求他说不行了,他也不肯放过他,大有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疯狂之势。
萧白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完事儿后直接睡了。安夏把人收拾干净,盖上冬天用的厚被子。然后自己跑到门口坐在门槛上继续抽烟。
他觉得自己变贪心了。
很久以前,他觉得,能在萧白的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了。
他做到了,却又不满足于此。
他知道萧白心里有他。否则不会主动提出来要做。而且最初亲吻的时候,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被萧白压在心底的疯狂和热情。
可是那人一出现在萧白的脑子里,一切就都变了。
他在萧白的心里,远远比不上那个人。
他开始奢望,自己才是那个占据了萧白大片、甚至是整个心房的人。
心脏在隐隐作痛。
安夏以为是情伤。可是四五根烟之后,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感觉他刻骨铭心——命魂被反噬了。
电光火石间,安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是一个无底洞。只要世间对安琪这个男扮女装死变态的声讨风波一日不过,他就会反复地被怨念反噬。然后命魂衰弱,变成一个废人,需要萧白用自己的心头血救他。可萧白每放一次心头血,就要经历那么痛苦的折磨。
靠着墙壁坐了片刻,安夏起身进屋,摸黑走到炕边,俯身亲了亲熟睡的萧白。人被他折腾得狠了,睡得很死,没有一点回应。
指尖一寸寸拂过萧白的眉眼、脸颊、嘴唇,细密的吻接连而至,全是满满的眷恋。
安夏开了小灯,找到纸笔,在桌边坐下,铺开。
夜深了。安夏手边的废纸团越来越多。
最后终于写好了。他收了废纸团扔进灶坑烧了。把写好的那张贴在内屋门上。然后回到炕边,跪下来,唇抵在萧白的额头,停了很久。
“我爱你,小白。我爱你爱得发疯。那句话是骗你的……”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去救那些能给你带来功德的吧。别救我这个罪人了。”
“我会在三生石旁等你,等你一起,然后下辈子比谁都早地遇见你,拼命地对你好,让你心里只有我。”
***
沉睡的萧白突然心脏一抽,整个人在一瞬间惊醒。
不适的感觉在一瞬间潮涌而来。但仔细感觉一下,不是那种献出心头血后无法言喻的疲乏和刺痛,就只是单纯的……被折腾狠了。
萧白沉默很久。他真的希望在这种事儿上,2333是忽悠他的。
萧白觉得有些奇怪。他醒了这么“久”,安夏还没出现。翻身看了一眼,身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想起把自己叫醒的那一下心悸,萧白有点慌。他匆匆忙忙爬起来,结果不小心抻到身后的某处,趴回去呲牙咧嘴了一会儿,高声喊:“安夏!”
没人应他。
等缓过来了,萧白下地,扶着墙四处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贴在门上的字条。就三个字——我恨你。
萧白愣了许久,掐着字条跌坐回炕边。
呵,应该的。
应该的。
他主动要做,真开始做了,却满脑子都是别人。
他知道安夏发现了。不然不会往死里折腾他。
恨就恨吧。
要是真的从此再也不见,也挺好的。
就是命魂这事儿比较棘手。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爆发,到时候可别折腾得他又在大雨中把人捡回去。
反正安夏不在,萧白决定未雨绸缪,把灯做了。可是屋子里仔细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根安夏的头发。
行吧。再出事,再问2333安夏的坐标。无非遭次罪,不怕的。
安夏恨他,这是安夏的房子,萧白不打算招人烦,收拾收拾东西,回般若寺了。
半个月后,萧白看到了一条新闻:当地警方在玉津江的入海口打捞起一具浮尸,经确认,死者名为安夏,男,22岁。前国民“女神”安琪的真身。死因推定为,无法忍受网络暴力而自杀。
网络暴力就是这样,当事人活着的时候,破鼓万人捶。一旦受害者死了,风向就会彻底向反方向倾倒。一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正义之士”开始指责此前那些键盘侠的口不择言。
萧白无心看这些污秽的东西。关了pad弯腰捂住了脸。
他这辈子,不,他这三辈子,都没如此难受过。
安夏,一个两岁之后,就彻底远离了“幸福”二字的可怜人。
萧白本可以让他幸福的,至少给他营造一个幸福的假象。可他却在最后中伤了他——他说要和安夏做,却在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别人。
萧白骂自己是人渣,一个两个都爱……不、三个都爱的人渣。
他只顾着自己难受,却没为安夏想想,他当时是什么感受。
逼死安夏的,不是那些网络暴民,是他。他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难受了一天,萧白又发现自己错了。
安夏怎么会用死来报复他呢?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别人不是一天两天,不可能因此就要寻死觅活。一定是安夏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怕连累他……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安夏,不怕的,从今往后做多少灯都不怕的,因为你可以医好我。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
难受了三天,自责到无法承受、几近崩溃的萧白把怒火转移到了那些网络暴民身上。
如果不是他们擅自喜欢又擅自厌恶,搞得怨念反噬,安夏就不会有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骑士团团长】:女装怎么了?他的存在没给你们带去快乐吗?他从你们那里得到的礼物和金钱是用来中饱私囊了吗?他都捐了啊!他捐助的那些基金,你们不都知道吗?你们的眼睛是瞎的吗?他除了隐瞒性别,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吗?安家的家底你们不也扒出来了?女装也不是他自愿的!他也是受害者啊!那些煽风点火、怂恿他人、不仅在网上进行人身攻击,还要人肉出家庭住址硬闯家门、非要把人逼死的,到底居心何在?
此帖一出,之前安夏以“安琪”名义设立、捐赠过的各个公益基金组织纷纷站了出来,开始为安夏洗刷冤屈,说他是个心地多么善良、多么乐于助人的好人。
很快又有女粉丝说:女神变男神怎么了?我一直都想说,变回男神后,更帅更养眼了啊!那些接受不了的,都是猥琐御宅吧?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还是怎么的?现在把人逼死了,你们高兴了?恶心!
萧白刷了一上午帖子,为现在的风向转变开心。但着实被这些事后炮的网民恶心到了。
当初安夏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呢?怕引火烧身,所以不敢站出来?现在风向变了,就纷纷涌上道德制高点指点江山,开启新一轮骂战,试图揪出几个当年煽风点火的代表型人物,进行新一届的公开处决?真是好棒棒哦。
半个多月后,方丈来找萧白商量,说按时间算,差不多又到做灯的时候了,可是看萧白精神状态不太好,问是不是要推迟?如果推迟的话,他好作安排。毕竟那么多人等着半年一次的救命机会呢,不能按时处理,得给个说法。
萧白说他没事,能做,让方丈照常安排。
一周后,新一批的筛选资料被送到萧白面前。萧白熬夜挑选。
他只能再做三盏灯了,要慎重。
虽然好像慎重挑选也没什么戏,功德值还差很多。但是不努力到最后一刻,萧白不想放弃。
快0点的时候,萧白有些困了,去洗了把脸,回来刚坐下,2333突然说:“弟,功德满了。准备走人。”
萧白不明白。
“你得谢谢安夏。是他设立捐赠的公益基金给你攒下的功德。”
萧白更懵了:“可是……他不是很早就在做这些事?之前怎么没……”
“是,可是那时候他很低调,很多被捐助的人不知道幕后捐助人是谁。现在所有的事情被爆出来,所有的感谢有了指向。加上网上民意的发酵,安夏攒下的功德开始成指数级暴增。恭喜你,完成任务,可以前往下个任务世界了。”
萧白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次两次,他能完成任务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的契机,全都是常安给的。
这本来是他自己的事,常安做什么非要插一脚呢?
真是……恨死他了。
“那……我现在这个身体怎么办?暴毙?”萧白问。
2333:“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有的是办法处理。”
“……好吧。”
2333:“准备好,要传送了。”
萧白:“等等!”
“怎么?”
“安夏……去你们那报过道了?”
2333:“你这反射弧略长。”
萧白被怼的噎了口气,“他……说什么了吗?”
2333:“想知道啊?”
“……嗯。”
“不告诉你~”
“哥~”
“不如去了下个世界,你自己问他?”
萧白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忧愁:“下个世界,还有他?”
“怎么?你不想?”
萧白沉默很久,说,随便。
再睁眼,萧白发现自己身处一栋十分豪华的公寓里。一面墙上摆满了各种奖杯奖状奖牌,获奖人名为“萧白”,获奖照片上都是他的脸。萧白就知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公寓没跑了。
他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这是他自己的大房子!
因为他,是个坐拥5000万粉丝的天王巨星!
萧白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如果不是当年他老爹总愿意搞事情害得他跟着四处颠沛流离,萧白的梦想本来是学学钢琴、当个音乐家。而残酷的现实呢,只能自己没事吼两嗓子权做消遣。
他放了一张天王巨星的cd,转身去衣柜里翻那些炫到没朋友的演出服,看得眼花缭乱,还扯出来试试,完美合身!
前奏过后,萧白意外地从cd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太特么真实了!他成了天王巨星!
当年没能实现的梦想如今在任务世界里实现了,萧白简直开心到想要原地爆炸!
“你们这个也太吊了吧!”萧白要给跪了。
2333说:“开心吧?”
萧白说,开心。
2333说:“哥哥对你好吧?”
萧白说,好好好!哥你最好了!
cd里的歌旋律十分好记,听了第一段,萧白就能跟着哼哼第二段了,哼着哼着,他发现自己还会词!好像这些歌他本来就会。
萧白一件件试演出服,在大房间里旋转、跳跃、闭着眼。
嘚瑟了半个多小时,累了,倒在贵妃椅里望天。
“人生赢家啊。我看过一次演唱会,现场感染力太强、太炫了,整个人都嗨疯掉了!我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站在舞台中央,听着台下几万人齐声呐喊,该多爽……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嘿嘿、嘿嘿嘿嘿……”萧白一个人傻笑了半天,说:“哥,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2333觉得自己良心有点痛。
萧白元气满满地坐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问:“说吧!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2333扔给他两字——活着。
“……哈?”
2333说:“你去窗边看看。”
萧白提心吊胆地走到落地窗边,从三四十层高的地方看下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