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月少夫人还真是在侍疾。
安氏倒下, 为了站在有理处, 她主动到大房来侍疾, 其一是不让人有闲话可说, 其二也是为了看看向来跋扈的安氏这段时日中馈被夺, 大权被分摊,落到了何地!
不过安氏也不是个傻的, 为了避免跟老夫人一样, 在月桥待了一日后把人给赶走了, 这些日子, 月姑娘也没闲着, 受三夫人、四夫人的邀约不时到三房、四房去坐坐。
三夫人秦氏和四夫人李氏也是个知情识趣的, 月桥暗地里的点醒不止让她们脱离了安氏和庄氏的禁锢,还让他们两房如今正式在外头有了能走动的一席之地, 便是如今的吃喝也是往常想不到的。
“嫁过来这些年, 我都以为这日子就要这样熬下去了, 我们倒还无事, 就怕后代也跟我们一般被人压着永远出不了头,那才是...”李氏感叹着, 只到底顾着月桥是大房的人没敢说得太多。
秦氏瞥了她一眼, 手脚麻利的端了茶水给月桥续上:“你四婶说话直,侄儿媳妇莫要计怀才是。”
月桥摇摇头, 目光在外头葱葱郁郁的花木上悠然看过, 湖泊中心的廊桥亭中, 石桌上摆着各色点心,淡紫色的薄纱垂在四角,尾处挂着几个小铃铛,当微风吹拂过湖面,从那开得正艳的荷花上飘进亭子里,闻着淡淡的香气,听着清脆的铃声,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从嫁进府到如今,这还是第一回这般幽静的享受一番,月桥瞥了眼远远守着的下人,笑道:“两位婶子说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原本就该和睦相处才对,何况,这宁府如今这样庞大,也非一人之功不是?”
那两位庶出的三、四老爷,虽是挂了个小官,但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也不曾在府中上蹿下跳,安安分分的当起了隐形人,本就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这样推波助澜的,也不过是因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罢了。
月姑娘完美的为自己搅和宁家的事儿想了个由头。
而注意到月桥那一抹眼色的秦氏眼尾轻轻一扫,顿时便颇有些神秘的笑了起来,轻声嘱咐起了月桥:“侄儿媳妇,那位...”她偏了偏头,意味深长的道:“那位秦姑是宫里出来的,如今被你得了去,你可要记得万事多个心眼才是,莫要被人给逮住了小辫子,难以脱身。”
李氏心眼没秦氏多,但一听宫里的也正经了几分,应和着:“是啊是啊,宫里的姑姑们没几个简单的,我看你还是把她放在别处去好了。”
月桥在她二人脸上扫过。秦氏和李氏,虽感激月桥的点拨,但到底是隔了人心,话语中许多未尽的便揭过不提。
她双手捧着热茶,指尖和白玉的茶盏接缝处透着淡淡的粉,如同那浸泡的茶水一般,整个人浸润着说不出的韵味却又惹人注目,柔柔的勾起那抹笑,在透过淡紫的薄纱穿射进来的金光之下,微微的仰着脖颈,竟比那上等白玉还来得细致,一颦一动皆是动人心魄。
秦氏和李氏看得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了掩饰尴尬,忙就着茶水喝了一大口压下心头的跌宕起伏。
这侄儿媳妇,生得实在是太好了些。
月桥却搁了茶盏,面上带着两分感激:“多谢三婶四婶关心,月桥定然会注意的。”
秦姑的背后站的是贵妃,若是秦姑早就摸到了蛛丝马迹,那贵妃的震怒早便应该到来才是,月桥只见过贵妃一面,知道那是一位贵气洋溢,却进退有度,说话有理,丝毫不以势压人的皇妃,只是如今干系到的是她的家人,月桥也摸不准她的反应。
不过没反应便说明贵妃不追究才是,不反应却派了秦姑来帮她,这说明了什么?
月桥若有所思,心里一道朦胧的念头一闪而过。
回去的路上,秦姑和绿芽皆跟在她身后,宁家府邸楼阁亭廊繁多,处处回旋精致,她带着人穿行其中,远远的便有下人奴婢遥遥行礼,顿时让她生出了高人一等的错觉。
难怪从前无论村里、镇上,只要哪家的闺女嫁得好,哪怕是去有钱人家当妾也欢天喜地的,无论是长辈还是姑娘,都认为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日子才是至美,在月桥心里是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的。
吃香喝辣又如何,能比得过日日对着一个年长得与亲爹岁数相同的当家的?
她从前不理解,但方才那一瞬间,那种高高在上,那种顿生的优异让她对那些执迷不悟非要入那富人家的姑娘有了几分理解。
不外乎一个权字,有权在手,至少在府中便能当个山大王一般,发号施令,莫敢不从!
在路过一片花园子时,月桥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一片花海出了神,秦姑和绿芽面面相觑,后秦姑走上前几步,在月桥身上柔声说道:“少夫人可是担心明日归宁候府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