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衡冲进去的时候, 月桥就躺在床上闭着眼, 脸色白得不像话, 身下还有两盆没有及时端出去的血水, 这一副画面对他来说, 简直像一根棍子在敲他的头,敲得他头昏脑涨, 四肢乏力的。
阮婶收拾屋时瞥见他神色不对, 直勾勾的盯着她们姑娘, 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近前, 那模样, 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她不由走了过去,在他身上小声说道:“小爷别担心,少夫人只是睡着了而已,等她休息够了就醒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往前就是她也不相信这么一个浪荡的纨绔子弟会真的收了心,这世上男子成百上千,能一生只守着一个女子的她闻所未闻,就是只有两三个妾室,敬重发妻的,已被人称赞说夫妻两个琴瑟和鸣了, 少时这美色还能迷惑人心, 当年老色衰之后, 那些琴瑟和鸣的还有几个?
如今看着宁衡的模样, 阮婶倒是有些相信了,就凭他能闯进产房,无视这污垢,无视嫡子,只一心一意的看着一人,就足够让她相信,往前没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在她有生之年还真能见到。
宁衡或许听到了她的话,也或许没听到,神情呆呆的,蹲着身子抓着月桥搁在身前的手,再顾不得别的。阮婶欣慰的笑了笑,如今指了指地上那些脏污,让丫头们赶紧把东西端了出去。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宁家几房人都来了,安氏有些激动的看着余氏怀里的孩子,有些想抱又有些犹豫,还是余氏瞧不过去,一把把孩子放她手里:“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小脸多乖啊,长大了定然是个俊美的郎君呢。”
“是吗。”安氏纯粹就是下意识的说了句,等孩子上了手,心里头顿时柔软成一片,慈爱的看着这孩子,喃喃自语:“真是长得眉清目秀的,跟衡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余氏伸头瞧了瞧:“我看看。”
看完,她倒是认同起来:“这鼻子和嘴儿确实跟女婿挺像的。”
一旁的何梅、陈明月等人顿时一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婆母当着她们的面儿说了谎话。明明先前还说这孩子无一处不像小姑子呢,这会又改口像妹夫了。
余氏无知无觉的跟安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个人谈话十分合得来,围着孩子打转,不知不觉间关系就亲近不少,安氏以往仗着出身十分瞧不上儿媳一家,这会儿跟亲家母随口几句,竟让她觉得比那些一惯与她亲近的贵妇人还来得亲近,让她顿时有些尴尬,忙招呼着一旁跟月当家闲话的宁大爷来掩饰:“老爷快来瞧瞧,乖孙这小模样可是像极了衡哥儿小时候?”
宁大爷跟月当家这才是真正的没有话说,他们一个是从一品少傅,一个是做了几十载的杀猪匠,无论做什么都不同,也没有女人间那种除了身份地位,还有各种共同之处,两个人见面了浅谈了几句后就无话可说了,月老大继承了他爹的沉默寡言,除了给长辈问个安就立在一旁不说话了,安氏这一声呼唤,可以说一下救了宁老大,他几步走了过来,也伸头瞧着:“我看看,哟,这小子模样还真跟衡哥有些像呢。”
宁大爷一走,宁二爷、三爷、四爷几个也没话说,宁二爷为人最是傲气,看不上谁连句话都不会说,当即跟着走了过去让宁大爷给他看看孩子。
宁三爷和宁四爷倒是同月当家好生生的说了会话,从什么收猪杀猪等等专挑月家熟悉的说,没一会儿就东拉西扯的别到别处去了,只远远看着倒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模样。
宁二爷见这一幕,不屑的撇撇嘴,暗道老三老四果然会钻营,连个杀猪匠都不放过,这月家虽说是大房的亲家,但底子就在这儿,聊得火热有什么用,还能指着让他们升官发财不成?没得丢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番恼怒,让他直接把庄氏也给骂上了。瞧人家弟妹,虽说在爹跟前丢了脸面,但经过她那一番做派,绞尽脑汁为当家的谋出路,便是如今被呵斥又如何,老三不也被爹看到了,还给他升了官吗,反倒她,整日捻酸吃醋的,守着身份屁都不放一个,学大房清高又何用,人家从一品,他能比吗?
外头这一番情形,宁衡是丝毫不知情,他守着人一眨不眨的,阮婶劝了会儿没反应便由得他了,只麻利的跟着丫头们一起收拾起了产房,如今产妇吹不得风,窗户便只开了一个角把屋里浓重的腥气给散出去,等收拾妥当,这才带着人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他们二人,随着时辰一点点流走,月桥终于醒了过来,她睡得不安稳,下身还阵阵发痛,原本还想翻个身,结果一出口就是低低的□□,宁衡抓着她的手一紧,忙问道:“咋了小桥,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些痛。”月桥眨巴着眼,问道:“孩子呢?”
“孩子?”宁衡反应慢了半拍,突然想起了似的,讪讪的回她:“孩子应该在娘那儿呢,你放心,娘有经验的。”
月桥“嗯”了一声,又慢慢合上了双眼,还不忘了叮嘱他:“你去外头吧,我再睡会儿。”
宁衡答应得好好的,回头人一睡着他就给忘了,还翻身上了床,在月桥身上拉着人躺下,手轻轻的搁在那纤细下来的腰上,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探,等探到那温热的颈窝处才满足的停了下来,相拥着入眠。
掐着时辰端了汤水过来的绿芽一愣,好一会儿才回了神,抿着唇又轻轻关了门出去。
“这是怎么了,小桥不想用?”余氏见她出来,手里一碗汤还满满的丝毫没动,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