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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箫做题速度非常快, 即使池野在旁边,他集中不了注意力, 可还是不影响他一个小时不到就刷完一张卷子。
临走,闻箫从池野手里接过黑色书包,问他,“这两天事情多吗?”
少年神色很淡, 仿佛就这么寻常一问,但池野精准捕捉到了其中藏着的情绪,“明天下午能忙完, 我妈的主治医生让我去一趟医院,之后就没事做了。”
闻箫没说话,只单肩挂好书包, 安静站着。
池野心里软的不可思议, “明天……可以再见一次吗?”
闻箫当即点头:“好, 晚上九点, 篮球场见?”
时间地点都已经想好了, 池野眼里的笑意更浓:“篮球场见。”
吃晚饭时, 连外婆都看出来, “箫箫心情很好?”
闻箫夹菜的动作一滞,又若无其事地将排骨放进碗里,没有否认:“很明显吗?”
“很明显。”外婆披着米色的披肩坐在对面, 拿碗给闻箫盛汤,“外婆眼睛虽然需要戴老花镜了,但这个还是能看出来的。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她一直很担心闻箫。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闻箫无法入睡,偶尔靠吃药睡过去,很快又会在噩梦中惊醒过来。他因为吃不下东西,虚弱到无法下床,甚至完全丧失了交流的能力。她每天都在担心,闻箫会不会无法从那一次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后来一天接着一天,终于有了好转,她把闻箫接到明南,转了学,希望尽量让他远离从前,尝试新的开始。
人终究是要朝前走的。
幸好,他在新的学校慢慢有了朋友,也逐渐遇到了开心的事情。
闻箫尝试归纳总结,但总结不出来——他之所以心情好,大概是跟池野约好了明天晚上一起打篮球。
拆分来看,打篮球这件事很平常,时间地点也不特殊,篮球场他们去过好几次。如果真要说,大概是因为“约好”本身的意义,给这个时间地点内容都很普通的事情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一次……约会?
外婆想到:“是因为这次月考吗?你班主任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因为算分的老师的失误,数学少给你算了十分。虽然都是第一,但140和满分还是有区别的。”
闻箫“嗯”了一声,转开话题,“外婆你读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
外婆回忆:“我吗?我小时候读的女子学校,成绩一直很好的,法文就是那时候学的,虽然口语很一般,但读写现在也没有问题。我的成绩通常都是学校的第一第二,文章也好,国文老师听说我喜欢数学和物理,难过了好几天,非常惋惜。我们家啊,应该就你妈妈的成绩不好。”
闻箫疑惑:“妈妈?妈妈告诉我,她数学物理从来都是满分。”
“她是没骗你,不过你妈妈肯定没跟你说,她的语文经常交白卷吧?试卷交上去时,除了写了名字和学号,其余跟新的一样,我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多少次去学校帮她收尾说好话!”外婆夹了块红烧排骨放闻箫碗里,“幸好你跟你妈不一样,要是你语文也交白卷,我头发都要多白几根!”
筷子停下,闻箫忽地问:“外婆,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办?”
外婆:“那,请先定义什么是错误的事。”
外婆的目光落在闻箫身上,语速很慢,“你应该明白,这世界上,正确与错误都是相对的,甚至说起来,都是人为了种群的留存而规定的。所以,正确与错误并非绝对,只要不触犯法律、不伤害到无辜的人、符合你为自己定下的行为准则,那就不是错的。
外婆相信你,你很聪明,也懂规则,难得的还非常理智和清醒,所以,再把这块排骨也吃了吧,箫箫,你现在还是太瘦了,要多长一点肉才行!”
闻箫没有异议,听话地吃了排骨。
一旦有了期待的事,中间的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用比平时慢了一半的速度写完卷子,闻箫跟外婆打了声招呼,说要去楼下的篮球场打篮球。外婆很高兴,一边织毛衣一边告诉他:“多运动运动,早于十点不准回家。”
闻箫手指勾起钥匙,换上运动鞋:“好,记住了。”
篮球场旁边的灯坏了一盏没修,让整个场地比以前更暗了些。闻箫下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他在场地里走了两圈,又靠着篮球架坐下,拿了手机出来。
离九点还有五分钟。
闻箫点进班级群,发现里面聊天聊得热火朝天。
“上官煜:我已经花光了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为什么还是没有抽出5s的卡?”
“班长-陈震宇:因为你才从非洲偷渡过来,没拿到我大欧罗巴的居住许可哈哈哈!”
“赵一阳:因为你氪的金还不够多!加油吧少年,把一个月的零花钱投进去!”
“上官煜:靠,大师,这游戏是你家开发运营的吗?”
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再看时间,五分钟已经过了三分钟,闻箫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与此同时,他心里开始数数,1、2、3、4、5、6、7……
然而,一直到他数到三百,也没有人向着篮球场走过来。
猜池野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赶不过来,闻箫重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刷题软件,随便选了一科,难度勾选最高,开始认认真真做题。
白色的运动鞋踩在水泥地面,长腿岔开,骨节分明的手指选定答案,随后滑动到下一道题。一直到系统提醒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十,闻箫才停下来。
九点二十三。
闻箫有点担心。他打开通讯录,一眼就看见了池野的名字。他的朋友不多,联系人更少,通讯列表上除了外婆就是池野的名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闻箫犹豫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正在接通。
反馈的不是单调的“笃——”声,而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闻箫想了想,应该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别的原因。
坐在篮球架下没离开,闻箫隔十分钟又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电量只剩百分之六时,闻箫没有再继续拨号码,在确定没有静音后,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医院。
走廊上很安静,不知道哪间病房突然传来嚎哭,有人絮絮在劝,但哭声一直没有停下。
有护士在问怎么回事。
“3床的病人,我以为他能再坚持久一点,听说是退休的老教师,每天好多学生来看他,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
池野才签完病危通知书,握笔的手指一直在颤,横竖没有一条是平直的。他到了护士站,嗓音很哑,“请问有手机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这里的护士都认识他,其中一个拉开抽屉把白色充电器拿出来,递过去,又安慰他:“今天值班的杨医生也在,她很厉害的,不要紧张。”
池野接过充电器,说了声“谢谢”。
插头就在旁边,池野连上,隔了一会儿手机才自动开机。时间离九点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池野深吸了一口气,颤着手指按下闻箫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接着,护士看见池野重新把号码拨了一遍,听见提示用户已关机后,会挂断,再重复刚刚的动作。
见他一连拨了六七遍号码,两个护士对视一眼,拿充电器那一个小心提醒:“对方会不会是不太方便,所以关机了?或者没充电?”
现在打电话没有从前那么频繁,能把电话号码背下来的更是少数。看池野拨号码时拨得那么熟练,对方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另一个护士也出言帮腔:“你要不给他发个短信或者微信留言?这样他开机了,肯定就能看见,或者——”
池野抬了头。
不知道怎么的,说话的护士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有些害怕地别开了视线。
这个少年的眸色黑沉,眼里满是躁郁,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溢出几分惊慌。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池野闭了闭眼,强行将漫上来的慌乱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