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言,尽在不言中。
比吃饭时更加寂静的沉默压在众人头顶,连一旁准备好茶盘的服务员都见势不对,僵在那不敢过来。
大家还是只能先等方凛的反应。
方凛却仿佛石化了,僵坐着,许久都没有反应。
唐冶叹口气,朝服务员招呼了下,这才给每个人上了茶水,叶青青一摸,茶水还挺烫。她其实不渴,但现下气氛实在太尴尬,便拿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起来。
这边叶青青正在龇牙咧嘴的和滚烫的茶水作斗争,却见对面王俊子本埋头沉默着,突然抬手拿起茶叶仰头一饮而尽!
“噗!”叶青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急忙伸手阻拦,这当然来不及,不仅来不及,她还眼睁睁看着王俊子喝完茶,绷着脸站起来,走到方凛的面前,缓缓的跪了下去!
“是我不对,”他声音沙哑,沉郁,仿佛已经哭了出来,也有可能是被烫的,“我害的你……我……”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闫队长恰坐在旁边,他很是淡定,见状下意识的伸了伸手,却又收了回去,撇开眼,抬手碰了碰茶杯,猛地弹开——烫的。
倒是方凛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去扶,一脸声道:“你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快起来……”
“我对不起阿棠。”
王俊子接下来这话,却让方凛陡然停住了,他没再继续扶他,而是问:“你说什么?”
王俊子低着头,老泪纵横:“我对不起阿棠。”
“你为什么对不起阿棠。”方凛的声音冷了下来,“说,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我知道,她喜欢你……”王俊子一张脸黑瘦,眼泪在沟壑间流淌,“哎,我真的是没看清是谁,但他们说是你,我就,认了。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想到阿棠,那时我阿妈念叨着要我跟她相亲,我就想,你若是有了麻烦,她就不会跟你好了。”
“什么,你跟阿棠相亲?”这是方凛抓到的重点,“你跟她相了?!”
王俊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点头:“相了。”
叶青青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转头看,果然是唐冶那两束探照灯一样的眼神。
方凛惊讶之后,转头苦笑了一声,又问:“你把我弄走了,和她可有希望?”
王俊子笑得更苦:“越发没了。”
“哈!”方凛摇摇头,他叹了口气,还是用力把王俊子网上扶,轻声道,“罢了,都已经这样了。”
两人到底年纪都大了,一个力道不够一个身体僵硬,折腾好两下都起不来。闫队长看不过去,在一旁扶了一把,一用力就把王俊子“提”起来了,当了一辈子警察的人就是不一样。
王俊子起身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他吐露了心声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连面上的皱纹都展开不少。服务员又给他满了一杯茶,他这回不再鲁莽了,端起来认真的吹了吹才喝。
“哎,喝什么茶。”方凛道,抬头问服务员,“有酒吗?”
“爸。”唐冶在一旁不满道,“你病刚好,不能喝。”
“我问过,医生说适量就行。”
“你平时都不喝酒你问这个干嘛?”
“昨晚你王阿姨家里拿好酒招待我,我打电话问了问。”
“……”唐冶无语,赌气,“你怎么跟了王阿姨净学坏,又瞎跑又酗酒。”
“啧,到底谁是谁儿子?”方凛道。
唐冶翻了个白眼,对服务员点点头:“温和点的来一个。”
服务员还真会看眼色,一旁方凛这个当爹的为了喝口酒都要和唐冶吵起来了,结果服务员还是得先看唐冶脸色才行事,估计心里清楚是谁付钱。
很快酒就上来了,三个老大爷一人一小盅对酌了起来,一开始还沉默的,后来渐渐的就话多了起来,尤其是王俊子,他大概真的是卸下了心里的大包袱,心门完全敞开,上来就问方凛:“唐老师,您说的王阿姨,该不会就是王家那个燕妮小姐吧?”
这称呼很奇怪,很老派,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毫无违和感。方凛手里捏着酒杯,点了点头:“是。”
“她回来了?”
“是啊。”
“哎,”王俊子叹息,“那年,我是鬼迷了心窍,可燕妮小姐背后那群人,却真的是鬼啊。”
“谁说不是呢?”闫队长也叹,“当年如果不是他们硬催乱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看向方凛,“老唐啊,按理,我也该给你跪一个……”
“不是你们的错。”方凛看着杯中酒,“我在牢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该怪谁,所以,大概是我的错吧,生错了时代。”
三人又一阵唏嘘,这一回忆苦思甜,一直到了深夜,他们聊得最多的,还是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