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通红的醉眼中滚落,顺着满是折皱的脸颊流下,话音有些呜咽,崔叔继续说着:“我冲上去,老大已经成了血人,两腿炸没了,胸脯裂了开来。不过他仍然清醒着,见到我很艰难地一字一字说:‘有人动了手脚,我是被人害了。这东西将来交给我儿子,后山还有许多,价值连……城。’说着松开手掌,掌心里是鹅蛋大小一块石头。我刚接过石头放进口袋,老大就双眼闭上了。我发疯似地抱着老大冲下山,可是老大再也没醒来。后来总场来人调查过,结论是意外事故,一切就此不了了之。没多久你出生了,被送回河市老大父母处,也就是你爷爷奶奶处。再过了一年,大批知青开始通过各种名义返城,不到两年采石场荒废了,人越来越少,连干部都撤了,最后只剩下场长云飞和我两个人。我正奇怪这小子为什么不走,谁知他请来当地十几名石匠,在后山又炸又撬的足足搞了九个月。这其间就是不让我去看一眼,理由是伤残人要保证安全。又一年后小沂山剩我一人,还有老大的坟就在后山,是我和老三亲自做得坟,我知道他的魂魄仍然在小沂山。”
“云飞呢?”
“听说后来在省城开了珠宝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有亿万身价吧。前年他来过一次,五辆加长黑色奔驶全部一模一样,惊得县上人都围来看,连县长也出来接待。云飞望着小沂山仰天大笑,然而捐款五十万元给县里办了个希望小学。这些全是大面上的,传说县级干部都获得了礼品,一枚价值几万元的翡翠戒指。一时县里凡没翡翠戒指的就成不入流,被人瞧不起的小干部。这事闹了一阵呢?”
金旗缓缓说:“爆破点被人做了手脚?能做什么呢?”
“其实并非哑炮,而是增加了一根触发导线,在处理哑炮时必须将导火束拉出重新连接。你想想导火束下正连着新增的触发导线后果是什么?轰!炸了。”
金旗给自己倒满酒,连喝三杯。
老崔看着,突然问:“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妈呢?”
又喝了一杯,说:“还用问吗?从出身到现在我没见过母亲,父亲藏有记忆水晶的地点被云飞知悉,而过不久云飞就开出珠宝店,这一切不正是母亲的功劳吗?”
“孩子,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什么道道呢?别把风春叶想得那么坏。她是嫁给了云飞,前年和云飞一起来的两个青年就是她和云飞的儿女,她没来,大概是怕见伤心地吧。”
“不,二叔,她是没脸来。而云飞带着儿女来是向我父亲显耀、示威,她容忍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和云飞同样恶毒。”
“别说那么难听!她是你母亲。云飞是云飞,她是她。”
“母亲?好陌生的名字。不说了,二叔,能带我去看看父亲的坟墓吗?”
老崔站起身来,双手撑着床沿,单脚蹦到屋子另一头,在箱子里掏摸了好一阵,拿了个包包递给金旗说:“明天我带你去看坟。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收着。”
金旗接过布包包没看揣进口袋,刚想说什么,屋外传来一阵笑骂:“死老崔,天都近黑了也不点灯,在干啥呢?”话没落音一条胖胖的身影就摔门而入。
金旗见老崔一脸尴尬,忙站起身来。老崔指着来人介绍说:“她是胖婶,常来照顾我。”接着又把金旗介绍给来人。
胖婶一阵脆笑,说:“有客人?早说呀,我也整点菜来。哦,菜还不少呢,你们都吃了吗?”
金旗很拎得清,忙说:“二叔,你老有客人,我就先回旅馆了,明天一早再来。胖婶你慢慢玩,我就先告辞了。”说着不等回音就笑着退出门去。走了几步就听胖婶在小声嚷嚷:“年轻人挺懂事的,就你把我说成胖婶,那里胖了?人说这叫丰满。他是谁?”
“我的一个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