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国公谋反失败,被判腰斩,行刑当天,万人空巷,刑场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寒风呼啸中,沐国公,淑妃被斩成两截,鲜血流了一地。
淑妃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看着皇宫的方向,满脸的愤怒与不甘,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西凉的大好河山即将归她,东方珩,沈璃雪居然跑来搅局,她输掉了身家性命,沦为阶下囚,还被腰斩示众,她不甘,不甘。
沐国公府被灭九族,老弱妇孺无一幸免,盛极一时的百年望族,眨眼之间就在西凉京城除了名,各怀心思的大臣们被震慑,不敢再有异心,西凉京城平静下来。
阳光明媚,**无云,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树叶上来回滚动,近郊别院的空气格外清新。
冬青掩映中,沈璃雪端着两碗伤药走进卧房,这是一间较大的主卧室,里面放着两张床塌,分别躺着圣王,圣王妃。
他们的双眸都紧闭着,面色苍白,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东方珩坐在中间,默默看守着两人。
“珩,药熬好了!”沈璃雪放下托盘,将其中一碗药递给东方珩。
东方珩站在圣王床前,看着昏睡的父亲,轻声呼唤:“父王,喝药了!”
肃清叛乱后,皇上命皇宫所有御医为圣王,圣王妃会诊,历经一个对时,想尽各种方法,终于保住了两人的性命,圣王伤的比圣王妃重,却比圣王妃先清醒。
两人都受了极重的伤,需要照顾,不能再睡同一张床塌,圣王不愿圣王妃离开他的视线,东方珩便命人在房间放了两张软塌,让他们同住一屋。
墙角的圆几上燃着极淡的安神香,能让病人、伤者极好的睡眠,休养伤势,每次沈璃雪送药来,必须先叫醒圣王。
圣王眼睑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疲惫,却很深邃,在东方珩的轻扶下缓缓坐了起来,看着另张床塌上昏睡的圣王妃,利眸中闪过几分黯淡:“梦儿还没醒吗?”
“娘被李诗诗用药控制了五年,在皇宫时虽然清醒了,但她体内还有药在沉淀,重伤激发了药效,清除了那些药物,她才会完全清醒。”
沈璃雪盛了一小勺汤药,递到圣王妃唇边,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一缕褐色的汤药顺着嘴角流下,她急忙拿出丝帕,擦拭干净。
汤药是皇宫御医专为清除圣王妃体内的药物特配的,喝了几天,她的面色好看了不少,再连续喝上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清醒了。
东方炎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伤势好转的快,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端、拿东西已经不成问题,接过东方珩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阵阵热气也流入了胸腔,医治伤势。
“六皇子如何了?”看着东方珩,东方炎突然想到了淑妃所出的六皇子,母亲,舅舅谋反,整个母族被诛九族,他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
东方珩眼睑一沉:“和沐国公,淑妃一起斩了。”六皇子已经十三岁,聪明伶俐,多年的皇宫浸染,他懂得很多事情,常年长于淑妃身边,他的性子也是随了淑妃的。
母族被灭族,他表面不说,心里肯定愤怒至极,若是留下他,将来定然会是夜千泷的心腹大患,皇帝疼爱夜千泷,会为他肃清所有敌人,六皇子被斩,在意料之中。
东方炎目光沉了沉,为了守住西凉江山,为君之人必须心狠手辣,对忤逆他的人毫不留情,就算是亲生儿子,也绝不能放过,尤其是像淑妃那种性子的人,留下来,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掀起腥风血雨,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子默推门走了进来:“王爷,郡王,青焰飞鸽传书!”
东方珩已经将圣王,圣王妃还活着,但受了重伤的消息飞鸽传书给圣王府东方洵,这传回的书信,可是询问他们病情,向他们问候的?
东方珩拿过纸条,展开一看,深邃的目光猛然一凝。
“出什么事了?”东方炎看着东方凝重的面色,不解的问道。
“大哥让我立刻回青焰,没写什么事,只说十万火急。”东方珩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见底。
圣王望向纸条,上面的字迹苍劲、飘逸,正是东方洵书写:“你大哥一向沉稳,他催你回青焰,肯定是京城发生了大事,你这就收拾收拾,赶快回去。”圣王,圣王妃重伤,需要静养不能颠簸,不能随东方珩一起回青焰。
“你和母亲都重伤着,我不放心!”这是西凉近郊的别院,不是青焰圣王府,他怎么能扔下重伤的父母,独自离开。
沈璃雪目光凝了凝,放下空空的药碗,仔细为圣王妃拉了拉被子,转身看向东方珩:“我留下来照顾父王和母亲,你先回青焰。”
京城事情紧急,耽搁不得,父母重伤必须留人看守,她和东方珩可以暂时分开。
东方珩一张俊颜瞬间黑了下来:“你一名弱女子,在西凉京城能有多大能力。”
圣王,圣王妃伤的极重,没有一两个月养不好身体,从西凉京城到青焰京城,路途遥远,最少也要半月到二十天的时间,如果东方珩和沈璃雪分开做事,最少也会有两个月不能见面。
两人新婚不久,又是恩爱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两个月不见,肯定会思念成疾。
沈璃雪对东方珩的激烈反对深感不解:“沐国公被斩,西凉京城已经安定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叛乱,我留在这里照顾父王和母亲,有何不可?”
他们来西凉时,带了不少暗卫,东方珩离开,会带走一半暗卫,留下另一半保护圣王,圣王妃,太平的西凉京城,不会有大事发生,东方珩在担心什么?
“父王是青焰圣王,为西凉平叛有功,和燕王的关系也算不错,他伤势好转后,肯定会有不少西凉大臣前来看望,你一名女子出去接待,多有不便。”东方珩随便说了个理由,留璃雪在西凉,他独自一人回青焰,睡冷冰冰的床塌,开什么玩笑。
“那我先推掉他们,等父王伤势完全好了再让他们来探望。”古代人思想有些封建,内院女子接待男宾客,有些逾越,伤的是圣王,朝中官员来看望者居多,她不能接待,可以委婉的推掉。
“办法可行是可行,不过,朝中官员们都是有傲气的,人家带着礼物和心意来了,你一句话就把人赶走了,换作是谁,心里也会不舒服。”
东方珩的反驳很委婉,也很直接,一针见血,无论沈璃雪找出哪种理由,他都能想到不好的方面,总而言之一句话,东方珩要留下来和沈璃雪一起照顾圣王圣王妃,不能分开做事。
圣王看着僵持不下的东方珩,沈璃雪,嘴角微微上扬:“本王伤势好转许多了,过几天就能下床,照顾梦儿,不需要你们再劳心劳力了,你们人一起回青焰。”
东方珩的情绪隐藏的很深,但东方炎是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过来人,很快就看穿了自己儿子的真正意图,说来说去,无非是不想和自己的妻子分开,他也曾年轻过,知道新婚夫妻喜欢腻在一起,他这做父亲的,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给儿子找不快。
东方珩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烁着清冷的光华,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有父王出面,不需要他再对沈璃雪言传身教。
“父王,您两处伤口都在胸口,最少也要一个月伤口才能愈合,这才过了几天时间,距离您下床还早着呢……”沈璃雪不明所以,继续坚持已见。
“西凉京城已经太平,本王对西凉也算有功,咱们青焰和西凉关系又不错,皇帝,太子都会派人照顾本王的,你们不必担心。”圣王府的暗卫们也会留下来一半,足够照顾他们两人了,伤势需要自己慢慢愈合,东方珩、沈璃雪留在别院,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还是早些回青焰,解决京城大事。
“这样……”沈璃雪还是有些犹豫,古代人最重孝道,公公、婆婆重伤,她这个做儿媳的离开,合不合适?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天色还算早,你们快去收拾收拾,早些回青焰!”东方珩的话,沈璃雪未必会听,但公公的意思,沈璃雪必须遵从,儿子劝不下沈璃雪,圣王就帮他劝劝。
“好!”圣王让他们一起回青焰,沈璃雪也不再坚持,点头答应下来,和圣王告别后,端出空空的药碗,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东方珩的檀木马车就像是小型的起居室,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沈璃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多拿了几件自己和东方珩的日常换洗衣服,平时喜欢戴的首饰,走出了房间。
东方珩也和圣王告完了别,交待过暗卫们注意事项,轻拥着沈璃雪的肩膀走向门口。
子默已经套好了马车,站在大门口等着,见东方珩,沈璃雪出来,急忙撩开了帘子:“郡王,郡王妃请。”
沈璃雪缓步走到马车前,素手轻扶着车棱,正准备上去,身侧响起一道熟悉的呼唤:“璃雪!”
沈璃雪侧目一望,平坦的大道上,夜千泷骑着快马,快速向她奔了过来,一袭黑色锦衣随风轻舞,墨锦般的乌发用紫金色的玉冠轻轻束起,神彩飞扬。
东方珩蹙了蹙眉,深邃的眸中闪烁着不悦,却没有言语,他们就要离开西凉,远离夜千泷,就让夜千泷靠近璃雪一次,当着他的面,谅夜千泷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璃雪!”夜千泷在五米外翻身下马,急步走了过来,许是一路急赶,他饱满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到沈璃雪后,清澈眼瞳中闪烁的焦急瞬间消失无踪,还好,还好,他没有来晚。
“你要回青焰。”
“是!”沈璃雪点点头,嘴角浅浅的笑容是对朋友的礼貌:“千泷,你找我有事?”
“我……来送送你!”夜千泷看着沈璃雪,清澈眼瞳中的笑容凝重,真诚,璃雪是青焰安郡王妃,而他是西凉的太子,他留不住她,也不能留她。
“多谢。”沈璃雪回以真诚的微笑,转身看了看别院:“父王和母亲伤势较重,不宜颠簸,暂时会留在西凉……”
“平定沐国公府,圣王爷,安郡王功不可没,我会好好照顾圣王,圣王妃的!”夜千泷郑重承诺着,笑容清澈温暖,不杂任何杂质。
“多谢你。”沈璃雪望望天空高悬的太阳:“千泷,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你多保重。”
西凉皇帝有意让夜千泷为帝,为他安排了许多谋士,教他治国之道,沐国公府已经铲除,夜千泷在皇宫没了劲敌,再加上皇帝的庇护,他一定可以成功登基为帝,沈璃雪不必再担心他。
夜千泷看着沈璃雪,重重点头:“多保重,一路顺风!”眼眸中闪烁着难掩的苦涩。
沈璃雪装没看到,径直上了马车,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是青焰人,总归要和东方珩一起回青焰,夜千泷是西凉未来皇帝,会留在西凉造福百姓。
他们是朋友,以后还会相见,暂时的离开,不必太过伤感。
东方珩看了夜千泷一眼,随着沈璃雪上了马车,待两人坐稳,子默坐到车前,一扬马鞭,车子驶离原地,缓缓前行。
马车渐行渐远,沈璃雪也离他越来越远,夜千泷清澈的眸中隐带了几分不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右手伸进左衣袖里,拿出了一只木雕,雕刻的是一名女子,穿着美丽的百褶裙,梳着精致的堕马髻,饱满的额头,美丽的脸庞栩栩如生,正是沈璃雪。
夜千泷轻抚着雕像精致的眉眼,看向檀木马车,刚才,他准备将这只木雕像送给沈璃雪做礼物,可是,看到她身旁站着的东方珩,他改变了主意,没将木雕拿出来。
圣王,圣王妃之间的深厚感情动人心弦,东方珩身为他们两人的儿子,肯定也是重感情的,沈璃雪嫁了他,一定会很幸福,会受尽呵护。
夜千泷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无云,最适合大鹏搏击长空,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只要她一生幸福,他便别无所求,璃雪,多多保重。
马车驶离别院,在平坦的官道上快速前行,车厢里平平稳稳,感觉不到丝毫颠簸,东方珩如玉的手指持起茶壶倒了杯茶,隔着袅袅热气,他悄悄抬眸,看向对面的沈璃雪。
沈璃雪也正看着他,清冷的眸中闪烁着丝丝冷冽:“东方珩,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东方珩放下茶壶,正色道:“沐国公叛乱那天,我曾回医馆找你,医馆里很乱,你和子默已经离开了……”
沈璃雪点点,看东方珩的眸中隐带了几分戏谑:“然后呢?”
“然后……我就满城寻找,得知你进了皇宫,就和父王设计,将沐国公引了出来……”
“还撒谎!”沈璃雪抓起一片小软垫,对着东方珩的俊脸按了下去:“你分明是在医馆没见到我,循着暗卫留下的记号知道我准备进宫,就派人将陆江枫引去了皇宫,让他用沐春风之术对付淑妃,暗中保护我,皇帝,夜千泷,你们再引出沐国公,一举歼灭……”
“你怎么知道?”东方珩抬手挡下了小软垫,伸手将沈璃雪抱在了怀里,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当事人陆江枫都没察觉到不对,璃雪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你那十名厉害暗卫。”沈璃雪头靠着东方珩的胸膛,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皇宫里打斗时,我察觉到好几阵若有似无的急风,气息很熟悉,正是你那十名最厉害的暗卫,你是怕我会出事,特意派了他们潜到我身边的吧。”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东方珩故做无奈的轻叹一声,蜻蜓点水般在沈璃雪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当时京城很乱,我和父王都在牵制皇城守卫军,只好派暗卫们过去保护你。”
至于陆江枫,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他进宫对付淑妃,救下皇帝,太子,还是大功一件,他也没有吃亏。
“璃雪,那天,大夫是如何诊断你病情的?”东方珩一直都没忘记,沈璃雪去医馆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沈璃雪蹙了蹙眉:“别提了,大夫刚刚把完脉,还没告诉我身体状况如何,那些皇城守卫军就冲进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他们住的别院里天天来御医,早知道沈璃雪没有看完诊,就让御医为她把把脉。
“我这几天身体很好,没出什么状况,当时想呕吐,可能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圣王,圣王妃重伤,沈璃雪一直在照顾他们,没怎么关注自己的身体,好像她也就那一次想吐,其他时候没出过问题。
风吹起一角车帘,一道雪青色的衣袂在风中轻轻飘飞。
沈璃雪一怔,拉开车帘向外望去,初冬的天气非常寒冷,树上的叶子基本都掉了,光秃秃的,在风中轻轻摇晃,平坦的地面一望无际,到处都是黄黄的一片,浓浓的生机隐藏在地面下。
“怎么了?”阵阵冷风灌进马车,东方珩抱紧沈璃雪微颤的身躯,下巴轻搁在她肩膀上,锐利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空荡荡的外面,在某个小山包那里停了停,随即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