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完全是。”穆正南微微笑着,不卑不亢:“承蒙秦公主看得起草民,草民在驿馆做了管家,专门负责秦公主和秦太子的衣食,昨天路过太原,草民是去给秦公主买最美丽的蚕丝锦衣了。”
东方洵目光淡淡:“穆公子没有偷走大炮。”
穆正南皱起眉头,正色道:“我一介草民,没见过大炮,更不会用,要那东西做什么?”
“穆公子请侍卫们喝酒,只是出于同乡之情?”东方洵询问。
“是的。”穆正南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草民听闻他们还有事要办,就请他们每人喝了一杯,酒量再差的人,也不可能一杯酒就烂醉,草民见他们喝酒后神智都非常清醒,方才放心离开,哪曾想,他们居然冤枉我偷大炮。”
秦若烟明明厌烦了穆正南,贬他去喂马了,如果他没立什么大功,怎么可能会被提为驿馆的管家?
他一举一动都非常自然,没有丝毫异常,若非深知他的性子,沈璃雪都要打消对他的怀疑了:“穆公子身上这件锦衣也是蚕丝的吧,价值千两银子,你身为管家,月俸并不多,怎么会和主人穿同样衣料的衣服?”
穆正南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沈璃雪,美丽的小脸白里透红,乌黑的发松松绾起,优雅高贵,绯色的珠花和摇曳的树叶形耳环相得益彰,衬的她更加绝美出尘,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几个月不见,她出落的更加美丽,迷人了。
周身的温度隐隐降了下来,穆正南一惊,余光看了东方珩,急忙低下了头:“草民带回蚕丝锦衣,公主高兴,就赏了草民一件。”
蚕丝锦衣!
王靖眉头皱了皱,眼睛猛然一亮:“醉酒后,我闭眼又睁眼时,曾看到一角深紫色的蚕丝衣袂……”那衣角转瞬即逝,他就没在意。
另外四名侍卫目光也是一凝,恍然大悟般手指着穆正南道:“那天,他穿的就是深紫色衣服,那衣料很不错,我们还多看了几眼。”
王靖回大炮所在的房间时,穆正南明明走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深紫色衣袂,说明穆正南后来去过他们所在的房间……
穆正南的眼瞳瞬间凝深,随即又恢复正常,不以为然道:“喝酒之人,很容易眼花。”
王靖看着穆正南,冷哼:“睁眼后,我神智清醒的很,绝不可能看花眼。”
穆正南皱起眉头:“深紫色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京城也有许多人穿,就算你真的看到了衣角,那人也未必是我。”
“那可是下半夜,客人都在休息,谁会跑进我们房间转悠?”王靖毫不客气的步步紧逼,偷走大炮的贼人近在咫尺,证明他清白的机会就在眼前,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王靖,我知道大炮丢失,你们犯了失职罪,会被惩罚,会丢官掉职,会被贬为庶民,你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罚,怎么能够为了脱罪,胡乱将罪名栽到我身上?”
穆正南愤愤不平的高叫着,就像被人冤枉,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酒里的药下的很巧妙,人喝下后,无论过多长时间,他们都会觉得,自己不过闭了一瞬间的眼。
丢失大炮,犯了失职罪,最多也就丢丢官职,王靖再伤心难过,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才是,可是现在,他怎么像疯狗一样,紧咬着自己不放?
穆正南不知道,东方洵对侍卫们下了杀令,王靖和侍卫们为了活命,都在努力回想太原那晚发生的每一个不寻常之处,抓住线索,就是抓牢了救命稻草,岂会轻易放开。
“你没偷大炮,深更半夜跑去我们房间做什么?”王靖冷冷看着穆正南,想蒙混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我早说过,没去你们房间,那道衣角不是我的。”望着王靖和众侍卫怀疑的目光,穆正南无奈叹气:“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一介布衣平民,要大炮做什么?”
侍卫们都被酒迷昏了,没人看到他做了什么,只要他咬死了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
“你偷大炮,自然有你的理由,我哪猜得到。”王靖确实找不到穆正南偷大炮的理由,但他清清楚楚看到穆正南的深紫色衣角了,大炮绝对是被穆正南偷走的。
穆正南面色阴沉,王靖死不讲理,抓着大炮失踪之事,就往他身上栽,虽说大炮失踪真的和他有关,但他绝不能承认,强忍着怒气,不耐烦的嘀咕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王靖傲气的目光猛然一凝,穆正南这是在变相骂他,一介武夫,脾气暴燥,没有才华,还喜欢唧唧歪歪,穆正南是斯斯文文的文者,和他这个榆木说不通道理。
胸中的怒火腾的燃烧起来:“世子,卑职非常确定是穆正南偷走了大炮。”穆正南敢说他不讲理?他就不讲理给穆正南看看。
“王靖,你不要血口喷人。”穆正南一惊,狠狠瞪向王靖,怒气冲天,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刚才还没棱两可的王靖怎么突然间改变主意,肯定了他的罪名?
东方洵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王侍卫确定是穆公子偷了大炮?”
“千真万确,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穆正南偷走了大炮,到了皇上面前,卑职也这么说。”利用他的同乡之情,骗他喝下放了东西的酒,大炮失踪,他受累,还连累了他的四位朋友,穆正南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还骂他是不讲道理的武夫,他为什么还要对穆正南客气,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世子,他信口雌黄,刚才他明明说只看到了草民的衣角,不能肯定是草民偷了大炮的。”穆正南急急解释着,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实施的很完美,天衣无缝,王靖不会怀疑到他,方才大大方方的回了京城,早知道王靖这么不讲理,他就去外地避一避,绝对不会回京。
“王侍卫被你灌了酒,思绪迷蒙,睁开眼睛时,头脑也不是特别清醒,他可能是真的看到你的相貌了,一时间没记起来,现在想清楚了,改了口供,也没什么不对。”
穆正南是文弱书生,给东方洵的印象却是奸诈,狡猾,说的每句话都是虚虚实实,让人真假难辩。
王靖是武夫,性子耿直,却满身正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说看到穆正南的衣服了,那穆正南极有可能真的去过房间。
东方洵身为圣王府世子,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偏颇任何一方:“穆公子一再叫喊冤枉,王侍卫也拿不出更加确切的证据,事情真假难辩……”
穆正南嘴角轻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大炮要么是他偷的,要么不是他偷的,圣王世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王靖目光凝了凝,他的话前后矛盾,世子还相信了一些,看来,他是真的想救下他们这些侍卫:“穆正南,你想要大炮,就光明正大的出来和我们打一架,偷偷摸摸的下药,偷梁换柱,算什么英雄好汉,卑鄙无耻的小贼……”
王靖一再挑衅,穆正南再好的耐心也要被他磨没了,怒吼道:“你怀疑我偷大炮,就去我的住处搜搜,看能不能找出大炮来。”
王靖瞟穆正南一眼,不屑的轻哼:“大炮数量稀少,也异常贵重,皇上大怒之下,已经命在人暗中寻找大炮下落,没有哪个小贼会蠢到把大炮放在自己家里,等着被官差抓。”
“你!”穆正南手指着王靖,气的说不出话来,粗鲁的武夫,死不讲理。
“王侍卫,穆公子各持一词,真假难辨,本世子有个分辨真言假言的好方法,不知可不可行?”东方洵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淡淡开口。
“什么方法?”
“世子请说。”
穆正南和王靖异口同声的询问着,话落,两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移开了目光。
“滚钢钉床。”伴随着东方洵淡雅的声音,一张镶着长长钢钉的钢钉床抬进大堂:“据闻,钢钉床有一定的灵性,如果说的话是真的,可平安从钢钉床上滚过,如果说的话是假的,会被扎死在钢钉床上,两位可愿一试?”
长长的钢钉有半米高,锐利的尖散着幽幽的寒光,扎进肉里,肯定痛的生不如死,别说是滚了,远远的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穆正南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眸中闪过一丝怯意。
“穆正南,你去滚钢钉床,如果你能平安滚过去,我王靖立刻向你磕头道歉。”王靖拍着胸口,毫气万丈。
“为什么让我去?王侍卫不是很想证明自己没撒谎吗?为什么不去滚钢钉床?”穆正南冷冷看着王靖,滚钢钉床,开什么玩笑,那么多尖锐的尖,趴到上面就会被扎的半死,更别说滚了。
“穆正南,偷大炮的嫌疑人是你,不是我,你滚钢钉床最合适。”说话间,王靖已来到穆正南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拽向钢钉床:“废话少说,快去滚。”
马大人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皇上把案子交给他,要的是审理结果,不是过程,只要不出人命,结果越快出来越好。
案子审到现在,越来越扑朔迷离,他也不清楚要怎么审了,事发当晚,只有穆正南出现在大炮房间,他偷走大炮的可能性极大,王靖抓着穆正南撞钢钉,是想早出结果,穆正南是男子,虽然瘦弱,还是能经得起几遍钢钉的。
“王靖,你干什么?”王靖的手臂强劲有力,穆正南激烈的挣扎着,依旧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眼看那银色的尖刺近在咫尺,他面色大变,焦急如焚的惊声高呼:“放手,快放手。”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恐慌。
“慌什么,滚了钢钉床,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王靖拽着穆正南到了钢钉床边缘,抓着他就要往钢钉上扔。
穆正南是文弱书生,身体本就柔弱,趴到上面就是重伤,哪能滚得过这钢钉床,他拼命挣扎着,却挣不开王靖,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眼看着就要倒在钢钉上了,森森寒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渗的头皮发麻,胸中一阵翻江倒山,惊声尖叫道:“我说,我说……大炮是我偷走的,是我偷走的……”
沈璃雪挑挑眉,大炮还真是被穆正南偷梁换柱了。
东方洵嘴角扬着浅浅的笑,不出所料,穆正南奸诈,狡猾,也胆小,他看准了这点,方才建议他们滚钢钉床,果然把**诈出来了。
王靖甩手将穆正南扔到了地上,不屑道:“早承认不就没事了。”
穆正南瘫倒在地,身体轻轻颤抖着,惊魂未定,那钢钉床寒意闪烁,只差一点儿就扎到钢钉了,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马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道:“穆正南,是谁指使你偷大炮的,你们把大炮放到哪里了?从实招来。”
穆正南身体颤抖,有气无力道:“回大人,是南疆太子指使草民偷梁换柱的,草民只负责迷昏王靖和四侍卫,把真大炮拉出来交给秦太子,将一堆烂铁放进去充数,大炮在秦太子手里,被放到了哪里,草民真的不知。”
南疆太子秦君昊!
马大人目光一凝,冷冷看着穆正南:“所言属实?”
“千真万确,望大人明查。”穆正南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供出秦君昊,他就是得罪了南疆,秦君昊绝不会放过他,但如果不供出秦君昊,他就会被钢钉床扎死,死相凄惨。
相比之下,还是得罪秦君昊结果好些,因为秦君昊暗偷青焰大炮,意图不轨,皇帝肯定会将他赶出青焰,自己在青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他未必找得到自己,自己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马大人抬眸看向官差们,冷声命令道:“来人,去驿馆,请秦君昊。”
沈璃雪看着快速消失在阳光中的官差,雪眸微眯:穆正南是青焰人,他偷取大炮,卖也好,故意捣乱也罢,都是青焰国内的事情,秦君昊是南疆太子,他偷青焰大炮,肯定是要运回南疆,说不定哪天,就将炮口对准青焰了,皇上知晓这件事情,绝对轻饶不了他,南疆和青焰的关系,即将恶化……
秦君昊没什么嗜好,每天徘徊的地方无非是酒楼,驿馆,官差们很快就找到了他,带到大堂。
“找本宫前来,所谓何事?”秦君昊缓步走进大堂,神情高傲,目空一切,不像是来受审,更像是别人求他来做客,白色的锦衣上绣着金色的藤蔓花,诡异,神秘。
“驿馆的管家指证秦太子偷了青焰大炮,太子可知罪?”马大人没说丝毫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驿馆有管家吗?”秦君昊皱眉看着马大人,语气高傲,避重就轻。
“驿馆平时有专人打理,的确没有所谓的管家,不过,秦太子不是任命了一个吗?”马大人一指穆正南:“就是他。”
秦君昊瞟了穆正南一眼,挑眉道:“他是谁?本宫从未任命过什么驿馆管家,你们弄错了吧?”
马大人微怔:“秦太子不认识穆正南?”
秦君昊摇摇头,看穆正南的目光满是疑惑:“不认识,本宫没见过这个人。”
马大人锐利的目光转到了穆正南身上,正色道:“穆正南,究竟怎么回事?”
他住在驿馆,秦君昊也住在驿馆,低头不见抬头见,秦君昊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假装不认识他,是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吗?
穆正南无端的冒出一阵怒火,他是青焰人,本是不愿偷青焰大炮的,是秦君昊许了极重的利益,他才冒险帮了秦君昊的忙。
如今东窗事发,秦君昊想跳到圈外,将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痴心妄想:“秦太子,您曾经说过,青焰大炮稀世罕见,谁偷走大炮,就是有功之臣,重重赏赐,加官进爵……”
秦君昊挑眉看着穆正南,冷声道:“本宫亲口对你说过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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