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对照组测试的小伙子们换了几批了,但冯疆却一个人挺了过来。每天驰骋于棋盘上的他,也因为这份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而得到了整个项目组所有研究人员,和整个医院所有人的尊重。是的,尊重。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弱者在受到嘲笑的时候,他这么一个失去了双手的人,这么一个连自己的生活也无法料理的老人,要得到尊重,付出的确实是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针形电极的测试积累了进一步的数据之后,冯疆的动作精确了很多,而冯疆自己也逐渐熟悉了这种依靠想象来产生电流,然后靠着这微弱的电流来进行动作控制的方法了。虽然仍然无法感知到双手,但是,至少自己已经可以准确地从棋篓里捏起棋子,然后以笨拙的动作,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正确的地方了。
当然,这项技术如果到此为止,那数字图腾在这方面的努力最多也就是走了一条和国际上进行这方面的研究的机构和个人不太一样的道路而已,说不上成为一种让人倾慕,让人赞叹,让人惊奇与战栗的技术。这项技术的终极目标并不是仅仅能动,能准确地动,而是在各方面来代替人的肢体。
进行触觉试验的时候,整个顶层仿佛变成了一个刑讯逼供的审讯室一般,不断有人发出撕心裂肺,悠长嘹亮的惨叫声。这主要是来自对照组的那些小伙子们,因为要通过他们的双臂来体会冷,热,与外界的不同程度的接触等等感觉,用他们的生物电信号来进行数据收集和整理。而无论是对于,冷,热,还是对于外界冲击,人体毕竟都还是有着一个很低的极限的。
在将用压电陶瓷片和计算机芯片,复杂的电磁关节和外表白色的硅胶贴面组成的机械臂和冯疆的肩膀上的电极上进行联系的时候,大家对于冯疆这个老人的敬重进一步加深了。他没有一次喊叫。哪怕是由于电流控制的问题,让外界的感觉被放大了数倍,或者,那些施加在机械臂上的各种超过人体极限的外界变化和压力准确反应在了通向他的身体里的神经系统的电流里,他都不曾发出一次嚎叫。即使,嚎叫会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反应。项目组的工作人员无数次看到冯疆咬着牙,半张脸在那里因为极力忍耐而抽动着,牙齿因为紧咬而发出了咯崩咯崩的可怕的声音,乃至于有时候,会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来。
冯疆都挺过来了,从决不亚于受刑的感知强度里挺了下来。只要稍稍缓过一口气,他就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混乱的大脑里寻找合适的词汇,将自己的感觉准确地描述出来。
如果不是有冯疆这么一个强者,这个项目绝对不可能到20年就进行到这个地步。在20年,这个项目已经进行最后冲刺阶段的临床测试了。
机械臂系统现在连着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电池组,很象是一套中世纪欧洲骑士的胸甲。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电池系统的外壳是陶瓷的。而整条手臂,都是白色的半透明硅胶包裹在外面,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密集的压电陶瓷的拟生物电感知系统和关节部分的机械结构。由于所有的电线都从陶瓷的骨架结构的中间通过,整个手臂显得相当有技术性的美感。现在唯一成为问题的就是电源消耗和计算能力。由于计算机芯片的问题迟迟无法有进一步的突破,现在的机械臂还是用一根光纤将计算功能导出到一台服务器上进行的。也就是说,机械臂的使用者智能在光纤的长度范围内进行活动。
在进行这种新一代的机械臂的测试前,冯疆已经好好休息了几天。在这几天里,他没有再接受那受刑一般的测试,但是,在那么长时间的测试后,操作手臂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需要集中太大的注意力全神贯注才可以进行的了,而逐渐过度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一种大脑对于手臂作出的自然而然的判断。而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也开始熟悉了通过神经系统里的电流传来的信号,并且作出反应。
就在这双方都进行了良好的准备的情况下,在五一长假前夕,这次伟大的试验在大家的关注下终于进行了。
在整个医院最大的人体工程实验室外,一群在全国和全世界有着赫赫声名的医生,和一些其他方面的人,隔着巨大的玻璃,看着冯疆带着微笑走进了实验室。他的断臂,那么多年之后,已经变成了对这些医生来说见得不少得两截肉枝。但是,在肉枝上,却有着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密密麻麻的针式电极的痕迹。看到了这副情况,不少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冯疆坐在了操作椅上,研究员将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电池给他安上,将一根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针式电极插进了他的肩膀上,和肌肉与神经相连,将整个机械臂和肩膀部分挂接起来,插上了光纤,打开了开关……
无论感觉如何,冯疆脸上的充满了希望的微笑从来不曾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