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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振兴不住地给谭振业挤眼色, 后者视若无睹, 抱着被褥就朝楼下柴房去了, 留下挤眉弄眼挤到脸颊抽搐的谭振兴闷闷不乐地愣在原地, 谭盛礼一个冷眼扫过去,吓得他打了个寒颤,抱起剩下的被褥,追着谭振业就下了楼。
柴房简陋, 里边的柴堆得乱七八糟的,角落散落着两件衣服,破破烂烂的,谭振兴捏着鼻子, 不停地推谭振业胳膊,“好像有人了, 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郡城又不是只有这间客栈, 犯不着委屈自个, 晚上天气冷, 着凉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谭振业侧目, 眼神漆黑如墨,谭振兴冲他眨眼, “怎么了?”
“你铺床, 我出去看看..”
谭振兴又眨眼, 老老实实接过被褥,等谭振业走出门他才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父亲明明喊谭振业铺床, 谭振业把事情推给他是什么意思?他张嘴想喊住谭振业,可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了,他歪嘴碎碎念了两句,任劳任怨的清扫屋子去了。
灰尘太大,他抱怨不停,扫了块四四方方的位置出来,随即就抱稻草去了,地上湿气重,他将扫干净的位置铺上厚厚的稻草,完了将褥子垫到稻草上,再往上放被子,五个人,睡觉要占不少地方,不知角落睡的何人,他把位置选在门边,假如半夜那人起歹心,他们翻身就能往外跑,如果睡里边那人堵在门口他们还怎么逃得出去?
虽说父亲总打骂他,关键时刻自己想得还是很周到的,不禁为自己的足智多谋沾沾自喜起来,琢磨着待会谭盛礼来,他不经意的提上两句,谭盛礼定会夸他的,想到父亲露出赞许的眼神他就美翻了天,钻进被窝咯咯笑了起来,谭盛礼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谭振兴抬着腿往空中蹬,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模样,谭盛礼的视线落在旁边乱放的扫帚上,板着脸道,“清扫干净了?”
偌大的柴房,除了谭振兴身下稍微能看,其他地方脏得不忍直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谭振兴钻出被窝,脸上的笑微微僵住,理直气壮道,“清扫干净了。”
谭盛礼进门,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柴灰柴屑,“那这些是什么?”
谭振兴直起身,想说他来前就有的,睡觉而已,用不着里里外外的清扫干净吧,没来得及开口呢,门外呼的声,大风刮来,地上的灰尘柴屑顺风而起,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谭振兴忙拉过被子盖住脸,待风声过去,他探出脑袋,只看被褥上满是灰,他:“......”
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敢祈求称赞了,忙关上门,抖掉被褥的灰,重新清扫柴房,谭盛礼看得直摇头,没有骂他,帮着搬柴,挪桌椅,将地上的灰扫得干干净净,不仅这样,还把柴重新整理过,便是角落里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叠衣服时,谭盛礼看稻草发了霉,让谭振兴再抱些稻草将其换了。
角落里味重,谭振兴捏着鼻子,“父亲,不经同意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谭盛礼拧起眉,谭振兴顿时不敢说了,转身就抱新稻草来,又将发霉的稻草搬出去,看里边夹着两个馒头,他嫌弃得不行,“父亲,怎么办啊?”
“留着吧。”谭盛礼铺上厚厚的稻草,把馒头放在稻草下,完了再把叠好的衣衫搁在上边,问谭振兴,“知道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吗?”
谭振兴累得盐酸背痛,哪儿有心思揣测谭盛礼的想法,“父亲做事有原则,哪儿会是多管闲事。”
“油嘴滑舌。”谭盛礼训斥了句,想起到现在都没看到谭振业人影,“振业去哪儿了?”
谭振兴想好好抱怨两句,转而想到上次谭盛礼教育他的话,又忍住了,只道,“出去了。”说着,看谭盛礼没有动怒的征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抱怨,要不然又得挨打了,他这会太累了,衣服蒙了许多灰,只想去楼上洗个澡。
刚刚他们下楼,谭振学和谭生隐就说洗澡,这会约莫洗完了。
谭盛礼摆手,“去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打水洗了手就坐在稻草上养神。
夜色已深,隔壁马儿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外边来了人,谭盛礼惺忪地抬起头,只看来人是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衣衫单薄,头发花白,手里杵着个拐杖,走路摇摇欲坠,进门的刹那,他惊疑地多看了两眼,缓缓退了两步,踟蹰不前的望着里边。
像认错了门。
谭盛礼忙迎上前解释,顺便介绍自己的情况,老人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拐杖,闷声不响地往里走,几步路,他像走了许久,谭盛礼看他动作不便,上前搀扶他,被他惊恐地躲开了,谭盛礼不好多加冒犯,见老人睡下后,掀过衣服就披在身上,蜷缩成团,身体瑟瑟发抖,他抱了床被子给他,“老人家,天气寒冷,小心着凉了。”
兀自展开,将被子搭在老人身上,期间注意到老人怀里露出本黄色封皮的书,是本《中庸》,封皮是郡城书铺给做的,据说几十年都没换过。
想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谭盛礼没有多问,回到位置坐好,等谭振学和谭生隐来后,他才上楼洗漱沐浴,从府城到郡城,几日没洗过澡,身上黏哒哒的不舒服,总觉得身上有虱子,洗了澡整个人才觉得轻松了。
便是睡柴房也舒服很多,稻草柔软,睡着竟是比客栈的床还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