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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唐恒这个孩子得循序渐进, 谭盛礼暂时不去想了, 和柳璨聊起藏书阁的事儿, “晚上仍有学生熬夜读书不肯家去?”
“是啊。”说起这个柳璨有些忍俊不禁, “自我进国子监后,极少看到他们留恋藏书阁连家都不回的情形呢。”都是养尊处优处处要强的少爷,结果夏试每门功课都落后于人,他们哪儿受得了, 日日挑灯夜读等着秋试好好表现呢,当然其中不乏有被迫待在书阁的......
“勤勉是好事,但常常熬夜身体吃不消,袁安朱政他们日夜守着也不是法子...”谭盛礼道, “即日起,藏书阁戌时关楼吧。”
真有那勤学上进的可以借书回家看, 家里有长辈仆人, 会提醒他们注意休息, 柳璨心里不太赞成, 但知谭盛礼肯定有其他打算, 夏试后,很多学生害怕家里人责备, 尽管不情愿, 但老老实实去藏书阁看书将功补过, 尤其是那些挨了打的学生,忍着疼痛都要待在书阁,想起那帮人, 他好笑道,“戌时关楼算给了他们名正言顺不读书的理由,又会欢呼雀跃地乐上很久吧。”
“不会。”谭盛礼笃定道,“他们会更勤奋的。”
柳璨不解其意,直到遇见熊监丞带着行动不便灰头灰脸的学生们过来,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向熊监丞拱手,瞅了眼谭盛礼。
后者面上无波无澜,甚是镇定。
“谭祭酒来了。”熊监丞笑眯眯地拱手,“那天在田间无意听到人们说这几日就该收玉米了,我与孟先生商量带学生们去看看,总不能整日纸上谈兵,亩产粮多少都不知道吧?”夏试算学题多简单啊,学生们竟然不会,简直丢国子监的脸。
不趁机狠狠收拾收拾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个能耐的呢!
孟先生站在后边,脸上笑容灿烂,喜悦非常,谭盛礼颔首,“也是,常诵古人诗已作丰年兆,黎民意尽安,去见识见识也好。”
闻言,学生们不由得脸色发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有后悔又有埋怨,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埋怨对方动手,其中怨气最甚的怕是楚天了,他没参与闹事,但因站在旁边没有劝阻被熊监丞认定成冷血无情不管同窗死活,平心而论,谭振业也没劝阻,凭什么只惩罚自己?
他怀疑谭振业在熊监丞面前说了什么,虽然他没证据,但直觉告诉他和谭振业有关。
他站在最末,目光阴恻恻地打量着前方的谭盛礼,不知为何,突然勾唇笑了笑,旁边人抵他胳膊,哑声提醒,“别笑,被熊监丞看到又该说我们不知廉耻了。”
楚天:“......”
前边,谭盛礼鼓励他们,“国泰民安,出城走走于你们来说是好事,天气炎热,小心别中暑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了,楚天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想归想,却无人敢吱声,父亲随时拎着木棍准备揍人,稍微行错半步就甭想有好日子过,齐齐给谭盛礼行礼,不约而同道,“祭酒大人说的是,学生们必当身体力行,不给国子监丢脸。”
“去吧。”
这次去的是在藏书阁打架闹事的学生,落到熊监丞手里不脱层皮回不来,所谓杀鸡儆猴,国子监上下都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平日最爱闹腾的金贵少爷都沉默不少,功课完成得好不说,得闲就去藏书阁,不再像前几日百无聊赖的随便翻翻,人人都带着笔墨纸砚,不懂的地方抄录下来问周围人...
柳璨再次见识到藏书阁不同寻常的氛围,虽然嘈杂,但人人都在讨论文章诗句,你来我往,分外热闹,便是袁安和朱政都忍不住拿笔记录他们对文章的看法见地,两人识字但读不懂文章里的意思,故而平时只能抄书,难得有机会弄懂文章意思,哪儿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连柳璨都按耐不住想记录他们的话。
以前只以为多数学生是胸无点墨滥竽充数,其实不然,他们或许没认真听先生讲学,但并非什么都不懂,谈论文章时那飞扬自信的眉眼让柳璨对他们刮目相看,他想,若是廖逊活着,看到学生们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场景该有多欣慰啊。
要知道,这些学生们办诗会文会,会吟诗会做文章,不过多以身份尊卑来论优劣,阿谀奉承的人多,敢说真话的寥寥无几,廖逊曾去过,回来后唉声叹气,直叹风气不好,哪儿像现在,学生们摒弃身份,慷慨激昂的只谈文章,便是独来独往的谭振业偶尔也会说两句,他表情阴冷,但一针见血,说完没人敢往下接。
这个小公子,远比谭祭酒更让人敬畏害怕,这倒是有些出乎柳璨的意料,好在旁边有谭生隐性格温和能缓和气氛。
他们谈天说地,柳璨就静静的观察他们,暮色四合,藏书阁慢慢恢复了清静,锁门时,看几个学生在角落里唧唧歪歪,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低着头,双手捏着衣服,面红耳赤的,有个少年伸手推攘了他下,柳璨认得推攘的少年是顺昌侯府的少爷,他落上锁,走了过去,“做什么呢?”
用不着说,又在欺负人了。
“要我去请谭祭酒过来吗?”
听得这话,少年们急忙散开,顺昌侯府的少爷给柳璨见礼,“柳先生是否误会了,我向李凌请教点事儿而已。”
“是吗?”柳璨看向低头不语的少年,“是这样吗?”
“是...”少年嗫喏地答了声,柳璨皱眉,“还是请谭祭酒过来看看吧。”他在国子监多年,怎么会看不出他们在欺负人,转身就要去找谭盛礼,手臂被拉住,顺昌侯府的少爷钟寒苦着脸道,“柳先生,错了,我们错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