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林玉芬循声喝问,拐到长凳处,正看到黎箫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林玉芬脸上的狠厉之色是黎箫前所未见的,在他心目中,这个女人如师如母如友,总是一张善解人意的睿智笑容看着自己,他差点忘了,能令江临风尊重信任的长辈,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呢?黎箫睁大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看著林玉芬,支支吾吾说:“姑姑,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我睡着了,在这里。”
林玉芬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瞬息间又平复下来,换上如常宠爱温柔的神色,戏谑地点着头说:“哦?才好了点,就敢在外头打盹?要感冒了怎么办?你嫌我事不够多还是怎么着?”她眼风一扫,瞥见黎箫手背上插的吊针已经开始倒流血液,地上一片玻璃狼藉,又生气又心疼,一把上前,扯下他手背上的输液管,揉着宛若白璧的肌肤上那一片青紫,骂道:“箫箫,你还让不让我安生了?好好的在床上打吊针多好,干嘛拿下了?没事找事。”
黎箫松了口气,那个熟悉的林姑姑又回来了。他不自觉撇撇嘴,委屈地说:“但是我很闷啊,你和珂珂都不在。”
林玉芬最心软他这个样子,揉着他的手的力度立即放轻了许多,嘴里还数落着:“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玩一会嘛,护士小姐呢,就让给你这么出来了?”
“我跟她说来接你的。”黎箫邀功一样看着林玉芬。
林玉芬绷不住笑了,说:“好了好了,知道没白疼你。”
“林姑姑。”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黎箫从林玉芬身后伸出头去,赫然发现这个跟林玉芬争执的年轻女人,竟然是那日在家门外见到的方若琳。她今日依旧一身素色衣裙,依旧显得亭亭玉立,绰约动人。她此刻眉眼间尚有泪痕,却更添三分楚楚风姿。黎箫“咦”了一声,说:“方,方小姐。”
方若琳依旧教养良好地点头,勉强笑道:“黎箫,没想到这么见面,真是失礼了。”
“哪里,哪里。”黎箫笨嘴拙舌地回着,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人家怎么回事,也无从说起,他求助一样看看林玉芬。林玉芬脸色一沉,转身对着方若琳说:“若琳,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也看到了,我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抱歉,帮不了你。”
方若琳眼眶一红,强忍着没落泪,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好吧,我先回去了,黎箫,”她朝黎箫点点头,说:“再见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聊天。”
“哦,那个,再见。”黎箫看着她伤心地离开,忍不住加了一句:“方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方若琳身形一顿,回头眼光复杂地看了他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说:“谢谢,我知道了。”
第 20 章
康复的日子过起来特别的快,转眼又去了两星期,黎箫已经不需要再住院,领了药剂回家即可。他出院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绚烂,照在身上,有直达心底的炙热感。黎箫茫然地站在病床前,看着这间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房间,那从小到大极为熟悉的白色和触鼻的消毒水味,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这样的地方,真的以后都不用常住了吗?自己的身体,真的也可以象别人那样朝气蓬勃地舒展在太阳底下吗?
他咬着唇,愣愣发呆的样子如一尊可爱的小人偶,让一旁的江临风忍不住上前,啄了一下他诱人的嘴唇,问:“想什么呢?宝贝?”
黎箫看看周围,悄悄地说:“象做梦一样,我真的可以出院了?以后都不用来这里做透析了?”
江临风忍笑将他圈入怀中,说:“当然,可怜的箫箫,看来医院真成了你的噩梦了。”
黎箫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如果不用来医院,那我每天要做什么。”
江临风宠溺地吻吻他的鼻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就行了。”
黎箫疑惑地看看他,说:“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自己的社会身份,然后做一个有用的人么?”
“谁告诉你的?”江临风皱了眉头。
这是江临风生气的前兆,黎箫舔舔嘴唇,哪里敢说是黎珂教的,忙说:“书上都这么写的。”
江临风想起宝贝这两天看的都是什么青年励志书,眉头皱得更紧,说:“以后别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书,你的社会身份就是做我的人,乖乖呆在家里,好好修养,得空了跟林姑姑学点消遣的玩意儿就行。况且,”他嘴角忽然浮现一丝邪魅的笑,凑近了黎箫的耳廓,低低说:“没有你解决我的个人需求,我哪来的心情管理好上万员工的集团公司,创造社会财富,增加政府税收?所以,往大处上想,我的宝贝不仅有用,还是为社会gdp增长做了贡献的人呢。”
这与养在暗地里的小白脸有什么区别?黎箫垂下眼帘,在江临风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流露出悲哀和无奈。江临风对他的好,对他的担心和眷恋都是真实的,他的情感从来勿庸置疑。但问题在于,那种情感,只建立在顺从之上,只围绕着□这个目的。恐怕,对江临风来说,这就是他对情感的全部定义,同时也是他将自己圈养在身边的唯一用途。黎箫心里掠过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那么我呢,在他的温柔和霸道下逐渐迷失的我,又该怎么把握,丈量自己的情感呢?黎箫勉强笑了一笑,说:“我,我也是男的——”
江临风嗬嗬一笑,含了他敏感的耳垂,低沉而暧昧地说:“你是不是男的,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