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拍的便是晚会前,楚皇召今年殿试前五的臣子连同家眷一齐品茶。
“春寒料峭,陈夫人的这款披肩倒是别致。”皇后凤眸流转,浅笑道。
小鱼倌依旧低着头,只是声音更加谦卑,“禀皇后的话,这是景文随皇上寿山围猎时捕得的白狐,样式是随着京里流行的样式改的,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娘娘谬赞。”
“噢?之前倒的确是听闻陈大人文武双全,不过他只猎得一只白狐,竟然不是给陈老夫人,看来传闻不假,陈大人新婚燕尔正是浓情之时。”
小鱼倌皱眉,这不是暗讽她不仁不义不孝不忠嘛,正想回话可皇后却不给她机会,直接下令道:“不过陈老夫人独自将陈大人抚大,实属不易,来人啊,传我的命令,送陈老夫人一件紫貂披肩。”
秀琴闻言一喜,只是面上半分不显,“谢皇后娘娘。”
楚皇也是适时出声,“陈大人疼爱娇妻要紧,但是亲母也不能罔顾啊。”
景文脸色微变,却也不敢顶撞。
秀琴却见自己的儿子被皇上敲打,一时有些埋怨小鱼倌。
而皇后看到陈老夫人面色不善地暗撇小鱼倌,心里显笑,与楚皇交换一个眼神,又说道:“早就听闻陈夫人容貌倾城,今日难得一见,陈夫人可不要光顾着一桌佳肴而不肯抬头让我们瞧个眼。”
其余几位的臣子家眷都憋着笑,她们早就听闻顾尚书有意将自己的千金许配给新科状元,可这位出身不高的陈夫人却不肯同意,如此不知好歹的粗鄙女子她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小鱼倌目光坦然地直视上首,眼里没有丝毫的逼仄,“皇后娘娘,这样可看清楚了吗?”
皇后一怔,然后面色不虞,她没想到这个陈夫人如此不识大体,还敢公然顶撞于她。正想让楚皇降罪时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小鱼倌看,眼睛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彩。
“陈夫人似乎有些眼熟。”原本充满嗤笑的大殿忽得安静下来。
小鱼倌亦是一愣,不明白楚皇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皇上见笑了。”先前的不甘与压抑转瞬之间被压下,只是脸上再没了入宫前的那份期待和憧憬。
皇后有些嗔怒,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发作,只是声音又沉下几分,“皇上,您且带臣子们去御花园走走,这里自有臣妾。”
楚皇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便带走殿内的男丁,顿时阴盛阳衰了起来。
秀琴直到景文走出大殿才回过头一脸阴霾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怎可与皇后顶撞,真是不识大体。还有你这白狐皮做的袍子,什么时候不好穿偏偏今日要穿,还害得景文众目睽睽之下被讥讽。”
小鱼倌神色清明,了然地望着秀琴的眼睛,“反正在您的眼里我做什么都是不对,难道您忘记了今早我本打算穿那件红色的绣花袍,是您硬要我换上那件白虎袍,说是要提醒皇上景文那日的英明神武。”
“你!”秀琴脸一涨红,“有你这么与长辈顶嘴的嘛。”
“陈老夫人这玉杖倒是好看。”皇后随意挑起话题。
而秀琴听到皇后点自己的名字又是尊敬道:“回娘娘的话,这是顾夫人赠予臣妇,只是臣妇气质通俗与这玉倒是不太相搭。”
“陈老夫人谦虚了。”然后皇后眼睛一亮,“可惜啊可惜,顾尚书顾大人两袖清风,顾夫人又温婉贤惠,他们二人的千金又是在本宫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唉,可惜了。”
“可不是可惜了。”秀琴心里暗叹气,若是顾小姐成为了自己的儿媳,景文今后的路将会更好走。
“要我说,顾小姐值得更好的。陈夫人年纪轻轻就艳名响天下,一声黄鹂嗓响彻九州。陈老夫人相比都不用在家搭台子,想听曲儿自有媳妇现唱吧。”一名臣子夫人丝毫不掩嘲讽地说道。
小鱼倌藏于袖底的双手猛地收紧,“顾小姐冰雪聪明,又大气婉约,自是值得更好的人家,怕是一般的家底还会委屈了顾小姐。”小鱼倌淡淡说道,“娘娘不知,其实之前曾经……”话还未说完,一个宫人急匆匆地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启禀皇后娘娘,顾小姐落水了。”
“什么!”皇后竖眉拍案而起,“那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救人啊。”
宫人像是躲过什么大祸似的,拍着心口道:“谢天谢地,新科状元陈大人正好路过顾小姐落水的水塘,这回已经把人救上来了。”
皇后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秀琴也一脸惊喜地站起,“景文也落水了,还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妇去看看景文。”
皇后得意道:“我们一起去。”
待众人感到水池边,不免被一副美好的景象迷离了眼。
这是一幅怎样美好到极致的画面?斯文白皙的书生,低头轻抱着女子的娇躯,神色专注而深情,唯恐飘扬的桃花扰乱女子的秀发,他轻拈桃瓣,她受宠若惊,双颊的红云如怒放的桃花,甜蜜肆意。
可惜,女子不是她。
小鱼倌立于原地,地位尊贵的臣妇早就随着皇后簇拥着走远,而打头的那个赫然是景文,以及他怀里的顾晚芸。
秋雨打芭蕉,泪水湿睫毛。小鱼倌流下一行清泪,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擦拭。
不知在原地已经站了多久,一名宫人匆匆小跑至她身边,“陈夫人,娘娘已经设下桃花宴,您还不走嘛?”
“世人皆笑我戏子,殊不知,名利情场皆是戏。”
宫人微愣,陈夫人莫不是受了刺激?
“看戏人笑演戏痴,我却笑人看不穿。”
小鱼倌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将头发上仅一根的桃花簪取下,青丝如瀑随着微风轻扬飘起。
“桃花簪配不上我。”
“桃花宴,不去也罢。”
“今生我再也不会碰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