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晾干。
她使劲揉搓着布料,不断用力吐纳,藉以平息鼓噪的胸口。
妳真生嫩,不管我拥抱过妳多少回,妳怎么老是像个人姑娘似的?青涩涩的,妖媚不起来呢?
调情的抱怨,落在被人缠绵吻着的耳畔,沉沉的低笑,伴随着故意想看她脸红的调侃,那时,那双黑眸,有着一模一样的火焰……
莫爱恩捂着嘴,呜咽声从指缝破碎地溢出来,有哭声,却没有眼泪,她低低干号着,原先有一丝红润的脸庞褪去了颜色只剩苍白——
「罗宵……罗宵……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罗宵……」莫爱恩喃着他的名字,不敢出声,只是无语喃着。收紧绞在衣料上的双手,结了痂的尾指竟又疼痛起来……
突然听见房里铁链匡鏮声,她咬住唇,锁住声音,调匀呼吸之后才起身转首,瞧见罗宵正跨出浴盆,她拎着大布巾小跑步过去,将他紧紧包裹住,不让甫泡暖的身子有半点受寒的可能性。
「奴婢为您擦干头发。」
她的嗓,有些哽,他不禁抬眸看她,她只是专心低头以布帛拭干他及腰长发,以指为篦轻轻梳理,处理完他的发,任长发披散在他肩背上。她擦干他的身躯,当擦拭到他手脚铁铐的部位时,那一圈深红色的锁痕扎疼她的眼。
这锁链长度虽然不妨碍他活动,一臂长短的链圈能让他举高手臂、抬高双腿,但铁铐毕竟是铁铐,锁着的是罪犯,自然不可能舒适,它粗糙得磨伤了他的手腕脚踝,若可以,她多想代替他受缚……
她轻轻按拭红痕,也替他上了些凉爽的药膏,罗宵默默看着她做。
「爷,您请坐,奴婢得再花一些时间才能弄好。」
他明白她意指些什么,他不发一语坐定位,看她将之前修缝好的灰衣覆在他肩上,取出针线,就着拆开来的痕迹重新缝回去。
缝得不精致,因为知道明天就要再拆掉,但也缝得不马虎,她要他穿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她熟能生巧,花了半个时辰便将衣裳缝妥,缠上绳结,剪去线尾。
「爷,您饿了吗?要不要奴婢准备些吃的来?」
罗宵摇头,双眼紧觑着她。
「那……奴婢退下了。」她福身要告退。
「妳的脸色很糟。」
没意料到他会开口的她呆了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那句话里的关心。
怔忡之后,是逐渐扩散的喜悦。
「不碍事的,谢谢爷关心。」
没等到他接续下去,她有些失望,但不气馁,她拥有十足的耐心,也相信他不会抗拒她太久,这是心急不来的事。
「妳……会不会抚琴?」他的问句很跳跃,前一句还说着她的苍白脸色,下一句却问了全然无关的事。
「……奴婢不会。」
「唱歌?」
「奴婢不会。」
「跳舞?」
「奴婢也不会。」
罗宵并不奢望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回复,他只是在盯着她的脸蛋同时,脑子里又传来了那道好细碎的娇嗓,说着她为他抚琴、她为他歌唱、她为他旋舞
那嗓,是属谁所有?
是谁说得那么迷人?
又是谁说得那么宠他?
他直觉认为是她,但她否认了,回答得很笃定——奴婢不会。
瞧见他皱眉,她知道他又犯头疼了,缓步挪近他,她半跪着,仰头面向池。
「您别净想些以前的事,好好休息,这样就不会常头痛了。」她不自觉流露关心。
「妳似乎不断要我别想以前的事,要我忘了它,为什么?」
「……奴婢只是不愿看您犯头疼,没有其他原因。」她似乎停顿了片刻才如此回道。
「那妳告诉我,在我耳边说话的女人是谁?」他抗衡着头痛,追问着她不愿让他回想起的过往。
「……奴婢不知道您在问的是谁。」她的心虚,一眼就让人看穿。
「就是那个喃喃说为我梳发为我束冠为我抚琴为我歌唱为我旋舞为我哭泣为我沉迷,为我,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女人!」他探手将她箝起,双掌握疼了她。
她震了震,肺叶里的空气仿佛因为绞揪而全数挤了出来,胸口的窒碍提醒她要呼吸,但她出于本能地屏息。
「说!」这是他说过的少少话语里,最重的一字。
「……她,是您的夫人。」莫爱恩声若蚊蚋。
「我娶过妻?」罗宵全然没印象,但也无法证实她说的是真话或蕾言。
她沉重地点点头。
「她在哪里?」
「……过世了。」她的眼,从罗宵问出了那个女人是谁时,就不曾再瞧向他,是闪避。
「过世?怎么死的?」罗宵仍追着问。
「……奴婢不清楚。」
好一句不清楚,截断他继续追问下去的可能性。
「她叫什么名字?」
「……奴婢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