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宵认出那个发了疯在打她的女人,莫水心,那个被他杀了夫君的女人。
「呀呀呀呀——」莫水心哭得满脸眼泪,双眼血红,双拳也打到发红,她到后来无力再打,咬牙直接掐住莫爱恩的颈子。
她是真的要杀了莫爱恩!
而莫爱恩是真是想死!
住手!罗宵大吼,冲上前去,以为自己捉住了莫水心的手,大掌一收,却只捉着了空气,他不死心又试了好几回,下场是同样的,只能眼睁睁看莫爱恩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微弱。
挣扎呀爱恩!妳快挣开她呀!
他在梦里嚷,莫爱恩的双手却仍是搁在自己的腿侧,绞紧衣裙,却不肯将它们挪到莫水心的手上,拨开她的箝制。
「快、快来人呀!快来人呀——快来救王后——」婢女扯喉吼,过了好半晌才有士兵冲进来救她,将莫水心架开,莫水心仍是发疯似的哭嚷。
「王后!王后——您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婢女急忙拍着她的背。
「咳咳咳……放开她……」莫爱恩还没顺气就先道。
「王后,不能放开她,您身上有任何伤,都会让圣主发怒的!您想让她泄愤,到最后只会害她被圣主凌迟至死呀!您以为圣主会轻饶伤害您的人吗?!您以为圣主会放过我们这屋子里所有失职的人吗?!」
「咳……」婢女的话,点醒了她,她总是愚昧地忽略后果,让更多条人命死去。
莫爱恩脸上的无力,震慑了罗宵。
然后有股狂怒流进了他的意识。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同样是怒吼,这回换成了男性,而且嗓音耳熟得几乎像是从罗宵嘴里吼出来的。罗宵可以体会这种愤怒,看见莫爱恩身上脸上的伤时,有股怒焰在烧痛着他。
莫爱恩被另一个罗宵箝制在怀里,她身上被脱到仅存一件肚兜及亵裤,她手臂上有数不清的抓痕,肩上也有,颈项间还有鲜明的掐痕,脸颊红肿不堪,另一个罗宵气炸了,找来婢女和几名士兵逼问,他们唯唯诺诺不敢说,因为先前已在莫爱恩软硬兼施的请求下答应不将莫水心抖出来,此时面对一脸森寒的魔皇圣主,他们好害怕下一个受迁怒的人会是自己。
「我没事,伤口是自己摔的……」
「妳告诉我是怎样的摔法能在脖子上摔出掐红的指印?」他瞇眸,问得很冷冽,虽然不是在对她发怒,脸庞笼罩的狠毒狰狞了他。「又是怎样的摔法能在妳脸上留下爪痕和手掌印?!」
「宵,我真的没事,你别再问了……我好累,能不能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她才刚问完,罗宵已经一掌将她按在颈际,将她打横抱起,他的脸色或许阴鸷得不好看,但动作轻柔,不想弄伤她。
他可以感觉到另一个罗宵的心情,他的想法源源本本传递了过来,那股珍爱及疼惜,涨满在胸口,另一个罗宵将她放在床上,双臂没放开她,她闭着眼,宛如熟睡,只是湿濡的长睫沾着泪珠,那是另一个罗宵没有看到的画面,而他,看见了。
罗宵静默坐在一旁,看着她与另一个自己。
「你还弄不懂吗?她不快乐,她很痛苦,她很自责,你以为你对她万般珍惜就足够了吗?她要的,只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呀……」他低低自语。他有些懂了,但梦里的罗宵仍是不懂,不懂那颗沿着她脸庞悄悄落下的晶莹泪珠代表着多沉重的痛楚。
他才说完,耳边传来了歌声,耳熟的歌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场景重新回到她打扮得秀美精致,玉荑抚着琴弦,流溢出悦耳动听的天籁,而他端坐在桧木椅上,右手托腮,正在聆听,屋里只有她与他,没有另一个罗宵,或许该说,另一个罗宵就是他。
这是梦境的最初?
罗宵起身,走向她,正欲朝她伸出手,将她牵起,同一瞬间,六扇门板被人强力踹开,杀进数十名手执兵器的刺客,而在刺客群之中,站着罗昊。
「你不是逃走了?还有胆回来找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但没感觉到自己开口。
「我这次回来,该死的人是谁还不知道。」罗昊已不复见在地牢狼狈血污的重伤模样,他意气风发,手里长剑锋利慑人,与他的气势相互辉映。「今日,我要亲手为民除害,将做恶多端的你送进地狱!」
「这一次,谁来求情都没有用,我会将你的首级拧下来!」无情狠话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脱口而出,带着嗤笑。
混战,开始。
梦里没有按部就班的步骤,跳跃得快速,当混乱平息,他,罗宵,双手染满鲜血,周遭散躺着不全的尸首,他感觉到自己嘴角高扬,那是嗜血冷笑,寒彻彻的。
但下一刻,他却被数十柄长枪抵满胸口及后背,沦为阶下囚。
罗昊刺眼的笑容在他面前放大,他一手揪起他的长发,在掌上缠绕几圈,再毫不留情扯紧,逼他仰首。
「你知道是谁放了我,又是谁提供银两助我,让我有机会东山再起?亲爱的弟弟。」
他不开口,从罗昊恶意的眼神里,却能清楚看见罗昊将要吐出的名字会有多震撼。
「你最宠爱的妻,莫爱恩。」
他不信,也不可能信。谁都有可能背叛他,就是她不会,这是谎言,让他想发笑的谎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