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清愕然抬头看着他,失声道:“爷这是何意?难道在你心里,真的定今日之事,是梓清有心为之?”话落摇头,泣声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王梓清便是这样的人。”难掩话中伤感之气,抽了帕子擦眼,咬了咬牙道:“若是如此,便请将顺哥儿还回二房。”
“胡闹。”钱氏嗔道:“过继之事是开了宗祠,请过族长的,岂是你等这翻胡闹。”目光阴鸷的扫过犹自恼恨的谢沐安,带着警告的沉声道:“好了,安哥儿,清儿都说了是无意,你也别不依不饶,顺哥儿是你们俩的孩子,我相信清儿自是真心疼爱。”
“母亲……”
钱氏拂手,“散了。记得请个太医回来,替顺哥儿问问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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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阁
听到消息的兰依,手脚冰凉的跌坐在榻上,瞪着空洞洞的大眼睛惘然的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丫鬟。顺哥儿?她只觉得心里像是有几千根针在同时往心尖上扎着,那种麻麻的痛不足以至命却让她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
奶娘的恶疾,顺哥儿的落水。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王梓清,她知道了什么?她又想做什么?
眼光茫然的游移着,视线停在地上某一处的暗渍上,那儿,曾经短暂的停留着某件物什,是娘亲的手指。接下来又会送什么来?如果她再不坦承一切,顺哥儿,娘,还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或者是“意外”?兰依颤抖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喉咙,咽喉处有一股腥甜之味不断的向外涌,无论她怎样用力,都压不住。不,不该是这样的,她有什么错?明明是她和沐安真心相爱,她王梓清鹊占鸠巢三年,现在她还要对她的孩儿动手,她绝不会允许。该痛的人是她,王梓清,凭什么是她,兰依?
咕咚一声,她强力咽下那已冲至舌部的腥甜。即使因为那样的行为使得她瞪圆了眸子,像极了那离岸脱水的鱼似的,她都不曾犹豫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咽落着不停反复的腥甜。
“姨娘。”红裳害怕的看着瞪着眼珠子的兰依,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样的恐惧,姨娘那几欲凸出的杏核似的眸子好骇人。“你……要不要……喝水。”
兰依转了眸光看着瑟瑟颤抖的红裳,“去,你去请了大少爷过来。”
“是。”
红裳逃命似的,跑出了碧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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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沐安紧跟着梓清进了渡月轩的内卧。
早有小丫头准备好了热水,梓清抱了顺哥儿朝偌大的木桶走去,边走边逗弄着顺哥儿,“洗澡澡了,顺哥儿我们再去玩水好不好?”
顺哥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梓清,咧了唇笑,肥胖的小手不停的拍着,看到冒着热气的木桶,更是雀跃着向前挣去。
“唉呀,小心。”梓清儿眼解瞥见跟着进来的谢沐安,唇角撩起一抹冷笑,刻意的松开了手,“扑通”一声,顺哥儿整个人没入水里,咕咚咕咚连喝几口汤水。梓清伸手便往桶里抄去,却有一只手更她之前捞了下去。
刚一出水,顺哥儿便呜哩哇啦的哭了出来,因为呛水,小脸呛得通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有了一层红丝。使劲的趴在了谢沐安的怀里,没命的哭了起来。
“王梓清。”谢沐安紧紧的抱着顺哥儿,转了身用着吃人的目光盯着梓清,“你故意的是不是?”
梓清不解的看着他,“谢沐安,你什么意思,小孩子洗澡呛几口水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是谋杀似的。”
“你……”谢沐安伸手指着梓清,怀里的顺哥儿犹自嘶声哭喊着。
梓清不屑的瞥了眼谢沐安,看着顺哥儿道:“顺哥儿,来,到母亲这来。”
顺哥儿显是怕了,在谢沐安怀里扭着,攀着他的脖子不肯离去。
“莺歌,燕舞。”谢沐安对外沉沉喝了声。
“少爷。”莺歌、燕舞立时走了进来。“你们俩服侍小少爷洗澡。”
“滚出去。”不待莺歌、燕舞上前,梓清已是冷冷的喝了一声,转而冷眉冷眼的看着谢沐安,冷声道:“养育孩儿,管束小妾,打理后俯,是我这为妻的责任,不劳你越俎代庖。”
这一天,注定是谢俯下人的悲难日,只短短一天的功夫,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便发生了几起争执,而每一起争执都以大少爷谢沐安的败北收场,很多年后的谢俯,下人们提起这一天时,都说那天的少奶奶就像那出鞘的剑,不饮血不归。
“王梓清。”谢沐安长长的吸了口气,“你到底想怎的。”
梓清哧笑,“爷这话说得,我只不过尽为人妇为人母的职责而已。”
谢沐安愕然,为人妇为人母,谁的妇谁的母?他垂了眼,看着怀里哭声刚歇的顺哥儿,嘴里蓦的便有了万般苦涩。
“杏梅,翠竹,服侍小少爷沐浴。”梓清对候在外面的站头喝道,随即又转了身,对谢沐安道:“妾身明日打算带着顺哥儿回家认亲,爷可要一起?”
谢沐安抬起脸,迎着梓清秋水似的明眸,为什么明明是双瞳如水,他却看到了沉沉皑皑的冰霜之冷。
“王梓清……”
第四十八章
“好哩。”杏梅将顺哥儿抱离了木涌,翠竹快速的递上了一块大大的净布,将顺哥儿包着。两人一前一后抱着顺哥儿去穿衣。
内卧室里,结霜将除了皮切成小块的金色小瓜盛在青花缠枝莲的盘子里端到梓清跟前。
“结霜,让厨房熬点姜汤喝,泡在水里那么久,小心冻着。”梓清用银色的小叉叉了块小瓜放在嘴里,轻轻嚼着。眼角余光处看到正扑着双手穿衣的顺哥儿,心里泛起一抹别样的滋味,这个孩子,她要怎么办?
“四小姐。”结霜微微的抬了眼看着梓清,“小少爷一直被我托在莲叶上,没什么事。”
“嗯,我知道。”梓清淡淡的应了声。收了目光,扔了手里的叉子,低声道:“如果这样,兰依都还不肯道出一切,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目光怜爱的滑过顺哥儿红润的脸宠。
“小姐。”翠竹留下杏梅打理顺哥儿,走了出来,轻声的对梓清道:“碧云阁那边今天传了话,说是有人送了个木盒进去,未几,兰姨娘便发疯似的闹起来。”
梓清便想起那日那件带血的衣裳,又想到被关在安逸伯俯的那个妇人,眼里生起一抹了然,瞥了眼正笑闹着的顺哥儿,轻声道:“也许,眼下比的便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