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坐在客厅等她。
见蒋歆瑶抱着孩子回去，老爷子吩咐身边的周玉兰，“你去把叮叮抱到楼上去，歆瑶跟我来书房。”
“爸……”周玉兰面色有些不安。
老爷子横了她一眼，周玉兰吓得抱着孩子就走了。
蒋歆瑶觉得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随着老爷子去了书房，老爷子指了指那张古老的藤椅沙发，“丫头，坐下。”
蒋歆瑶在老爷子对面坐了下来，面色平静。
“外公想要跟你说什么，估计也能猜到，你回来之前，靖晖打电话警告我，不准对你乱说话。这孩子越长大越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威胁起我来了。”
蒋歆瑶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孩子，外公知道这次要委屈你了，我万万没想到你和靖晖会发展成恋人，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制止，也不会到如今这地步。我希望现在还可以挽回。”
老爷子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周家已经有两个丑闻，当年你妈妈为了嫁到北京，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当时信息还没那么发达，可我还是成为了圈子里的笑柄。再到前些年，周宇传出同性恋的丑闻，公司一度受到影响，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几十个麦克风对着你，让你亲口承认自己儿子是同性恋，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你可以把以前的新闻翻出来看看，看看那是怎样的一种场面。”
“孩子，外公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年纪大了，再也承受不起了，我不想所有媒体对着我，让我亲口承认，长安的接班人爱上自己的妹妹。媒体不会管你是不是亲兄妹，甚至还会把你妈妈的过往全揪出来，把周宇同性恋的新闻再爆出来，到时候受伤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我们这一家人。外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在维护这个家的安定，孩子，你能明白吗？”
蒋歆瑶双手绞在了一起，淡淡的点了点头。
“孩子，外公知道你很懂事，在这方面，你比靖晖还要成熟，那死小子脾气太犟，听不进别人的劝，一根筋，想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去考虑后果。他甚至跟我说，为了你，连公司都可以不要，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都能说的出来。”
说到这里，老爷子明显有些失望。
“我是个苦命的人，女儿不争气，儿子不争气，外孙不争气，庞大的集团，连个继承人都找不到。”
“外公，我知道该怎么做。”蒋歆瑶声音淡淡的。
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淡笑着道，“你倒是和他们都不一样，周家的人个个倔强得很，只有你是最听话的，外公没白疼你。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外公会放在心里，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不错的对象。”
蒋歆瑶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老爷子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她主动离开周靖晖，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背景过去，和周靖晖在一起到底是高攀了，门不当户不对。
蒋歆瑶有些恨自己，她早该有自知之明了，怎么能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
晚上躺在床上，周靖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在那头漫不经心的问，“老头儿没跟你说什么吧？”
她淡淡的回答，“没有。”
“没有最好，他敢跟你说什么，你别理会，让我去找他算账。”
“你怎么能对外公这么不礼貌呢？”
周靖晖闷哼，“是老头儿自找的，没事找事。算了，别说他了，说到了我就火大。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我想多逗留几天。”
周靖晖在那头跳脚，“蒋小瑶，你故意的吧，你存心跟我作对是吧，我在哪儿，你就离开哪儿，你就那么不待见我？”
蒋歆瑶嘟了嘟嘴，好声好气的说道，“我这段时间正好得空，想多陪叮叮几天。”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周靖晖闷闷的说道。
“我没有。”
“那你老实说，想我没？是不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干嘛总是逼我回答这种问题，我陪叮叮玩累了，先休息了。”
蒋歆瑶说完，‘啪’的挂断了电话。
周靖晖在那头可是郁闷坏了。
——
蒋歆瑶这几天担起了每天接送叮叮的任务，顾奕阳偶尔也会凑凑热闹，跟她一起接叮叮，两人一起带着叮叮去海吃海喝。小家伙乐坏了，偶尔看到蒋歆瑶一个人，总会问上一句，“妈妈，顾叔叔呢？”
每当这时，顾奕阳总会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出现，一把把他给举起来，逗得小家伙哈哈直笑。
这天，他们一起去吃自助餐，小家伙吃着吃着，突然来了一句，“妈妈，幼儿园的老师说顾叔叔是我爸爸。”
蒋歆瑶微微怔了怔，随即紧张的问道，“她们怎么说。”
“老师问我，今天晚上是妈妈来接，还是爸爸来接，我说我没有爸爸，老师说我撒谎，她还说每天跟妈妈一起来的就是我爸爸。我就想啊，每天跟妈妈一起来的不就是顾叔叔吗，怎么变成爸爸了呢？”
蒋歆瑶摸着孩子的头，淡淡的说道，“老师误会了，明天妈妈去跟老师解释一下。”
“好，叮叮才不会撒谎呢，撒谎的小孩不是好小孩。妈妈一定要记得跟老师说哟。”
蒋歆瑶点了点头，看到顾奕阳的神色有些复杂。
晚上回去的时候，顾奕阳开的车，叮叮在蒋歆瑶怀里已经睡着了。
“顾奕阳，从明天开始，你别去幼儿园等叮叮了，否则会造成误会。”
顾奕阳没回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泛白。
“叮叮现在小，不懂事，等稍微大些，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不希望他知道真相，我想你大概也不希望。”
他仍是没说话。
直到车子到了周家别墅，顾奕阳才淡淡的对她说，“我明天早晨的飞机，飞北京。”
“我也明天回去，一起吧。”
蒋歆瑶说完，看到顾奕阳眼里并没有惊喜，而是有些复杂的神色。
“明天我来接你。”他淡淡的说。
“不用，在机场碰头吧。”
——
蒋歆瑶回了家，把孩子送回房间，周玉兰也跟了过来。
“歆瑶，刚才送你回来的是小顾吧？”
蒋歆瑶点了点头。
“小顾对你还真是挺深情的，妈妈看着都有些感动了。”周玉兰笑着道。
蒋歆瑶淡笑着说道，“妈，就算我不跟哥哥在一起，我也不会跟顾奕阳复合的。”
周玉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面色沉重的说道，“小顾其实挺好的，当年你们分手也是迫不得已，何不在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蒋歆瑶低低笑出声，反问，“妈，那您当年为何没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呢？如果当年你给他一次机会，爸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周玉兰眉头紧了紧，叹着气道，“我跟你爸爸，和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爸爸也很爱你，他哭着求你，跪在地上求你，可你还是离婚，带着哥哥走了。”
周玉兰抿了抿唇，不说话。
“妈，你所指的不一样，是你根本就没爱过我爸对吗？”
周玉兰一脸的惊讶，大大的眼睛震惊的望着她。
“你真正爱的人是大伯，没能嫁给大伯，你赌气嫁给了爸爸。倘若当年你是和大伯在一起，而大伯又犯了我爸爸的错误，你会选择原谅他的是吗？所以爸爸输就输在你并不爱他。”
“谁告诉你的？”周玉兰神情复杂的问。
“妈，我明天一早回北京，叮叮就交给你了。”
蒋歆瑶说完转身离开了叮叮的房间。
这些她原本打算藏在心里，永远也不说出来的，可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
蒋歆瑶和顾奕阳一起回北京，下了飞机，看到周靖晖已经等在那儿了，她并没告诉周靖晖行程，大抵是周玉兰说的。
周靖晖的眼睛并没有看她，微眯着双眼，视线停留在她身边的顾奕阳身上。
快要走到他身边时，顾奕阳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蒋歆瑶，我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
说完他松开蒋歆瑶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蒋歆瑶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向周靖晖。走到他身边时，十分淡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派人在我身边监视么？”
周靖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往出口走去。
他的车子就停在外面，他径直上了车，也不管蒋歆瑶拖着重重的行李。
蒋歆瑶自己动手，开了后备箱，吃力的把行李箱放进去，才上了车。
一路上，周靖晖把车开得飞快，他生气的时候，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吓她。
终于平安到家，蒋歆瑶才松了口气。
周靖晖把车一锁，径直往电梯走去。蒋歆瑶在他身后跳脚，“我的行李箱还没拿下来呢。”
他也不管，直接坐电梯上楼了。
蒋歆瑶郁闷死了，真是没见过这种人。
她跑着在最后一秒时间冲进了电梯，和他一起回家。
进了家门，周靖晖才彻底爆发，冷冷的质问，“为什么会跟他一起？”
蒋歆瑶无比坦诚的回答，“我去香港的那天，在机场碰到他，他也想去看叮叮，我们就一起去了。”
周靖晖的脸色更黑了，低低的问道，“这么说，这些天你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蒋歆瑶嘟了嘟嘴，淡淡的抱怨道，“什么一家三口，早就离婚了。”
“蒋歆瑶，我看你是昏头了。”周靖晖怒吼，“你到现在还跟他有来往，你忘了当年你怀着八个月的孩子，他却抛弃了你，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还能原谅他，这到底是善良还是下贱？”
蒋歆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就当我下贱好了。”
“你……”周靖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在香港的每一天，我都在这里担惊受怕，我怕外公会对你说什么，我怕你会受到委屈，你一天不回来，我一夜就睡不着，想要多给你打电话，怕你又觉得我烦。可是你在香港都做了什么，你每天和顾奕阳在一起，你们一家三口是不是要多温馨有多温馨，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蒋歆瑶瘪了瘪嘴，平静的说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那么残忍，没办法阻止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不管他曾经对我做了什么，可叮叮毕竟是他儿子，我不能做的太过分。”
周靖晖突然冷静了下来，低沉的声音淡淡的说道，“蒋歆瑶，说了那么多，只是在找借口吧，你忘不了顾奕阳，你心里爱着的还是他吧。”
蒋歆瑶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他忽然感性的问道，“只是你寂寞无助时的依靠，空虚时的慰藉，你和我在一起，只为了报恩，你对我只有感动，没有爱情。蒋歆瑶，我说的对吗？”
她没有给正面回答，只烦躁的回道，“我说过，你不要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敢回答吧。蒋歆瑶，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周靖晖淡淡的说完，转身离开了公寓。
蒋歆瑶瘫坐在沙发上，疲惫极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周玉兰打来的。
“妈，有事吗？”她冷冷的问。
“靖晖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你今天早上的飞机，他去接你了吗？接到了吗？”
“接到了。”
那头顿了顿，随即说道，“歆瑶，我知道你答应了你外公，但是妈妈希望你不要把靖晖伤得太深，能够把伤害降到最低。”
蒋歆瑶真想笑，从来不会有人问她是否会受伤，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只会伤害别人。
“你放心吧，男人就算伤得再深，伤口愈合也会很快的。妈，我还有其他事，先干活了。”
挂了电话，蒋歆瑶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去上班。
如果有一天一无所有了，至少她得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养活叮叮。
——
到了公司，niki告诉她好消息，《企业家》的销量一再的破纪录。
看着那些数据，蒋歆瑶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天下班的时候，蒋歆瑶接到了叶宸的电话，他在那头让她请客。
“怎么说这次我也算帮了你一回，请我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吧，蒋歆瑶小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蒋歆瑶笑着道，“这次真的亏你帮了忙，请你吃饭没关系，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点那么昂贵的酒了，太奢侈。”
叶宸在那头爽朗的笑出声，笑着道，“这样吧，你请吃饭，我请喝酒。”
“算了算了，全部我来请吧。”蒋歆瑶大方的说道。
“那你现在下来吧，我在你公司楼下。”
蒋歆瑶微微顿了顿，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去，太高了，她什么都看不到。这个男人，还真是太自我，他就这么确定，她一定会请他吃饭。
蒋歆瑶收拾了一下，匆匆下楼去。
果然，叶宸的车子已经等在那儿。正直下班，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大家都会不经意的去多看他一眼。
蒋歆瑶上了车，叶宸调侃道，“你们这幢大厦，女人还真是多呀。”
“是不是一个个还如狼似虎的盯着你？脸上有没有被盯出两个洞来？”
叶宸哈哈笑出声，“原来表面看去深不可测的冰山美人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很少有人见过你这么幽默的一面吧，这算不算我的荣幸呢？”
蒋歆瑶吐了吐舌，转移话题，“你想去哪里吃？”
“既然你请客，就你做主吧。免得我选了地方，你又嫌贵。”
蒋歆瑶尴尬极了，解释道，“我只是开玩笑，我没那么小气。”
“那不如还去豪江会所吧，那里比较热闹。”
“好。”
——
到了豪江会所，蒋歆瑶竟然看到了周靖晖的车。她顿了很久，一直在确认，可这车牌是怎么都不会搞错的，她的生日。
“怎么了？看到认识的人了？”叶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蒋歆瑶摇头，跟着他一起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