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原是随口一问,不料她竟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嘴角便微微扬了扬,“世人都是乐于锦上添花,没人喜欢雪中送炭,没想到少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真是让人佩服。”
林溪道“我是胡说八道罢了。不过公子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赵忱端茶杯的手就是微微一顿,“没什么,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罢了。”
林溪想到她之前听到的传闻,当即就想到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她便故作老成道“我知道了,公子肯定跟家里人闹别扭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赵忱没觉得她真能猜到原因,便淡淡问道。
林溪把茶杯放下,煞有其事道“当然是观察到的。公子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既是出身大家,想必不会为钱财忧心。再看公子眉眼清正,想必平日处事极为公道,肯定不是什么宠妾灭妻之人,既不宠妾灭妻,处事又公,想来也就不会有什么后宅之争。既不是为钱财也不是为妻妾,依着公子的家世,想来烦心的就只剩下家人和仕途这两件事。可是公子虽然心情不佳,可是却不怎么失落,想来应该不是仕途不顺。如此就只剩下家人了,而且像贵府那样的高门大户,兄弟手足之争本来就是常事。”
赵忱听到这里,方抬头看她,“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疑心林溪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对方怎么一猜就猜对了,可是对方的态度那么坦然,不像是知晓了他真实身份的样子。毕竟寻常妇人若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怎么敢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还敢猜测他烦心的原因。
这么一想,赵忱的疑心便去得七七八八,且心里确实因为父皇的偏心而有些郁结,如今难得遇到一个不认识他身份的人,便吐露了两句,“家父偏心庶弟,家母又去得早,我这个做嫡长子的难免有点难过。”
林溪道“嫡庶之争,本来就很常见。何况父母偏爱幺儿是常事。不过贵府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由庶子继承家业,家产到时候还是你这个嫡长子的,大不了你那个弟弟最后多分点东西罢了。”
赵忱却无言以对,高门大户的确是这样,庶子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嫡长子,可是偏偏他却是生在皇家,自古嫡长子最后登上大位的可以说是屈指而数,如今父皇这样偏心,他委实是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
他正自想着这番心事,却听林溪又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烦心了。你父亲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不把家业交到你手上。你的情况可比当今太子好得多了。”
赵忱不想她会忽然提起自己,便道“太子怎么了”
林溪轻声道“你难道就没听说李贵妃要为六皇子举行选秀,如果没有圣上的允准,贵妃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张罗此事。由此来看,太子的处境可比你危险多了。”
赵忱压住心底的万般情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开口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溪却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个随从没说话,赵忱知道她是在担忧什么,便挥了挥手,“你们先在外等候。”
几个随从和桂香去后,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林溪方才开口道“如果我是太子,我这时就要想退路了。”林溪没觉得以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太子被废的命运,毕竟李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圣上又尤其宠爱她,可是这不代表她不能给太子赵忱提个醒。
“什么退路”
林溪道“当然是做不成太子的退路。”
此言一出,赵忱的脸色立时变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林溪道“万事皆有可能。就连汉武帝那样的英明之君到了晚年也做出了废太子的举动,太子被废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落下以后,赵忱良久未言,在这之前,他只是觉得父皇偏心,李贵妃又委实可恨,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父皇会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可是既然连选秀这种事,六皇弟的待遇都能凌驾于他之上,那么假以时日,他们母子未必不能说服父皇废掉他这个太子。
赵忱以前是对父皇还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对方偏心归偏心,心里却还是有自己的。加上上至朝臣下至宫人,都对他这个太子恭敬有加,即便因着六皇子备受宠爱的事,有些大臣隐隐有投靠之意,可是明面上的功夫却都做得极好。
至于与自己走得近的几个大臣,也是劝自己孝悌友爱,觉得他只要恪守太子的本分,迟早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是以,赵忱今日听到林溪的这番话才会如此震惊,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听着似是大逆不道,可是下意识里,他又觉得对方所说的未必没有可能。
林溪看到赵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也不再多说,“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太子仁善宽和,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应该不会有那一天的。”
最后林溪不动声色的拍了赵忱一记马屁,希望对方念在她好心提醒的份上,不要怪罪她的直言相告。
赵忱却是感激都来不及,林溪的话给他提了个醒,虽然面上他顾忌着身份不好直接言谢,不过却暗暗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惟愿时光温柔以待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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