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陛下将未来皇妃带回宫,这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整座皇城。
可众人依旧不知道那位皇妃是何许人也。
皇妃回宫后,国君并未分配寝宫,而是将其留在养心殿同住。养心殿的内侍一个赛一个嘴严,对皇妃的身份模样讳莫如深,从不泄露半分。
至于皇妃出行,更是直接乘坐御赐龙辇,清退左右,旁人根本没机会看见皇妃样貌。
皇妃在宫内待了好几日,众人除了确定皇妃是名男子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不过这消息已经足够令朝野震荡。
满朝文武先前天真的以为自家陛下终于开窍,决定纳妃为皇族开枝散叶。
谁知道皇妃竟然是名男子
长麓虽有男子为妃的先例,但哪位先皇不是先有妻妾子女,再纳男妃。
再看陛下宠爱皇妃的种种行为,分明已是情根深种。这样下去,恐怕这后宫再不可能填进其他女子。
朝野上下彻底坐不住了,一封封劝谏函往晋望桌上送,几乎堆积成山。
晋望将折子朝面前的大臣劈头盖脸砸下去,怒极反笑“怎么,孤的婚事现在也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御书房内,众人纷纷跪拜“陛下息怒。”
晋望冷笑。
这些人其实根本不在意他的皇妃是男是女,他们只在意能否留下子嗣。
这世上不是没有可生育的男子,但那都是万中无一的坤君,数量上比乾君还要稀少。
众人先入为主,没人觉得这位皇妃会这么巧恰好是一名坤君。
晋望想到这里,心头忽然轻轻一动。
并非所有坤君都能受孕,他不在意这些,因此还没让太医探查过叶舒的体质。
现在想想,的确有必要传召太医来查上一查。
就算最后查出无法有孕也无妨,晋望从不担心子嗣问题,就算当真没有后人,从旁系过继一个孩子倒也不算难事。
殿内那群老臣还在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晋望听得烦躁,冷冷丢下一句“众卿既然愿意跪,那便在这儿继续跪着罢。”
随后便带着人离开御书房。
他已经有四五日没与小皇妃好好在一块。
先前在行宫积压了不少事务,晋望这几日要处理的事太多,已经夜宿御书房多日。就是与叶舒见面,也只是仓促一会,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两人之前在行宫日夜黏在一起惯了,这忽然一分开,不由有些惦念。
当然,这份惦念仅限于晋望。
不需要天天在暴君面前提心吊胆后,叶舒乐得清闲,该吃吃该玩玩,浪得不亦乐乎。
御花园,沁园湖上浮着一叶扁舟。
叶舒倚在舟上,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长垣在小舟另一头,轻轻摇动船桨“公子若是累了,属下这就送您回寝宫”
“不累。”叶舒揉了揉眼睛,叹息道,“我只是觉得这宫里未免太无聊了些,整天玩来玩去就这几样,没意思。”
长垣垂眸不答。
叶舒扫了眼候在湖岸的宫女,压低声音道“这几日我们将宫里转了个遍,你可有找到守卫薄弱之处”
长垣迟疑片刻,如实道“没有。”
“宫内守卫森严,更有暗卫埋伏其中,想从中逃走,很难。”
叶舒啧了一声,瞬间没了游湖的兴致“回吧。”
长垣划动小舟回到岸边,叶舒起身上岸。
眩晕来得毫无征兆,叶舒身影微晃一下,长垣连忙将人扶稳。
一丝淡淡的青梅香气被习武者的嗅觉敏锐捕捉到。
又是这个味道。
长垣呼吸一乱。
叶舒对这些浑然未觉,他拉着长垣的手臂,眉宇微皱“好晕”
长垣这才回过神来。
“公子没事吧”他看着叶舒的脸色,关切道,“这几日公子都有些精神不济,可要属下去请太医来看看”
“嘘”叶舒扫了眼不远处的宫女,压低声音,“不许乱说话,回头传到陛下那里怎么办”
长垣有些困惑“这个不能叫陛下知道么”
“当然不”
“不能让孤知道什么”男子清冽低沉的嗓音,叶舒条件反射地一抖。
晋望带着随从自远处走来,目光落到叶舒的腰间,却是一暗。
长垣的手还搭在那里。
晋望现下正烦着,本想找小皇妃放松放松心情,谁料一来却见到这般场景,心中压抑的火气一下腾起。
晋望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们在做什么”
众内侍吓得跪倒一片,叶舒这才注意到晋望面色不善,连忙把身旁的人推开。
“陛、陛下”
晋望走到他面前,视线在他身上一扫,声音平稳不惊“孤不是找人教过你宫中规矩么,见到孤怎么不知行礼,越学越回去了”
叶舒“我”
他平时见晋望从不跪拜行礼,这狗皇帝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晋望没等他解释,回眸朝那群宫女一扫“谁教的。”
人群中,一名宫女哆哆嗦嗦开口“回、回陛下,是婢子教的”
晋望淡声道“拖下去,杖责三十。”
内侍很快上前要将人架走,宫女泣声求饶“陛下恕罪”
“晋望”叶舒上前拦住内侍去路,恼道,“你心中不悦冲我来就好,平白牵连一个女子做什么”
被他连名带姓地叫,晋望眼中并无恼意,反倒带着几分浅笑,眉宇俊美得近乎妖异“你说孤的处置是牵连”
“孤让她教你礼法规矩,你没学会,便是她的失职。”
“孤没有将她杖毙已是法外开恩,又谈何牵连”
那名宫女早已怕得泣不成声,叶舒最见不得女子落泪,心一横“我代她受过,你打我好了”
晋望眸色微动。
叶舒被他气得无语伦次“你打我啊,正好连着先前那二十杖一并打了。活下来是我命大,活不下来我也毫无怨言,不连累别人”
“你”晋望嘴唇动了动,半晌,淡淡道,“把人放下罢。”
内侍放开那名宫女。
晋望手臂一揽,将叶舒扯进怀里“你跟孤过来。”
御辇就停在不远处,晋望牵着叶舒上了御辇。
叶舒方才逞英雄,现在才后知后觉怕起来,紧张得背心都开始冒汗。
晋望牵过他的手握进掌心“手这么凉,身体不舒服”
叶舒开口险些咬到舌头“没、没有”
晋望“那你方才怎么不许长垣请太医,还不想让孤知道”
“你都听到啦”二人对视半晌,叶舒声音弱下来,“我真没生病,不想看太医。”
晋望戳穿他“你就是怕喝药。”
叶舒低头不答。
御辇很快停下来,叶舒往外看了眼,问“不是去慎刑司么”
这里分明是国君寝殿。
晋望牵着叶舒进殿,屏退左右。
叶舒小声问“你不打我啦”
他这怂巴巴的模样乖顺得可爱,晋望在那张脸上捏了下,笑起来“受刑,不一定要在慎刑司。”
“去榻上趴好,孤亲自打。”
片刻后,叶舒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趴在床榻上,抱着被子蜷成一团,脊背轻轻发着抖。
晋望坐在床边,手中执了根纤细的竹鞭,一端在叶舒背上轻轻滑过“冷”
叶舒抖得更厉害“不、不冷”
天子龙榻铺了好几层绒毯,柔软舒适,屋内又烧着地龙,不冷不热,温度适中。
叶舒自然不是冷的,他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