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老来得子,百年前生赵偃,故对其颇有放纵,赵偃如今百岁,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不过壮年开始,此时龙精虎猛,再生子嗣,这才导致如今局面,其子赵嘉本是异类,乃中兴之主,却不曾想到此人昏聩,废长立幼,引无德者代有德者。
圣人才有千年以上的寿数,不至圣人,五六百年便足已更迭完毕,使得古人凋零殆尽,何况并不是所有君主都那么长寿的。
修行之人虽无病痛,但却有三丧之劫,就如圣人虽然强大,但也有衰世之苦,此时此刻,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魂飞魄散,彻底陨灭的结局。
天地阴阳,没有什么是长久的,万事万物,有始必然有终,故而生命是有限的,但是思想却是无限的,这也是为什么诸圣执着于传道于天地间,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原因之一。
赵胜对于赵国的未来感到忧虑,就这样离去了,姚先生一个人坐在染坊的门口,喝着小酒,边上放着一柄白铁剑,上面沾染了许多蒸汽凝结的水滴。
热浪滚滚,天下皆沸,正如此间一切。
在走之前,赵胜特别看了程知远一眼,对他道:“方才我还没有想起,现在倒是记起来了,前些日子在青瓷巷中险些杀了赵迁的就是你吧?”
程知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赵胜的目光眯了眯:
“勇而无度,刚过易折,天下的真理虽然就在三寸剑尖不假,但有的时候,背后的暗箭则更为伤人。一直看着前面,就不会关注后面,下次做事不要太鲁莽,赵迁此子颇遭人恨,若真要杀他,这朝堂中能在三息之内摘了他脑袋的人不在两手之数,可为何没人搞他?”
“如有一猛士,便是如当年聂政之举,连斩十二重楼大修行四十五人,血溅韩王殿,这赵丹又能把这种人如何了?”
“我还想杀赵丹呢,事实上,干不了的。”
程知远听着这些话,沉默着不答,直至赵胜话说完:“剑老无芒,人老无刚。”
赵胜刚刚侧过去的身躯停顿了一下,而后目光显得有些锐利,复又变得黯然:
“是的,我老了,十分的老,老到看着这个赵国从弱小变得强盛,又即将....走向衰微,可你还是小,不晓得什么是王侯之怒,这不是匹夫之勇能比得了的。”
程知远拱手,赵胜走到门前,程知远忽然尊敬的回应:“先生可闻吗,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刺庆忌,仓鹰击殿。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亦不是匹夫之勇焉?”
赵胜扬起一只手,摆了摆,没有说话,就这样走了出去,倒是他身边的侍卫,眼中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程知远。
“可聂政被逼死,其姐殉弟而玉陨;要离觉得愧对天下,拔剑自刎,三者之中,哪怕是专诸也是被杀死当场,虽然其子得到封赏,但他自己却魂归青冥,这也是当有的结果。”
姚先生咧了咧嘴,直至赵胜彻底离开这里,他才对程知远道:“你话好像没说完?”
程知远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血流五步,天下缟素。有的人孑然一身,有的人心系牵挂,终究不能一概而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