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几丝弦音,已有音律大成之相。”
  在沈秋三人上来之后,靠在一边,独自饮茶的阳桃,看了一眼瑶琴和她手中的落月琴,这老头捻着胡须,笑眯眯的,很满意的说:
  “这把琴落在你手,算是没有辱没它。”
  瑶琴看了一眼夫君,后者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不通武艺的女子上前几步,将手中落月琴,放在了阳桃身前的桌子上。
  瑶琴看着眼前阳桃眼中的怀念与疑惑,轻声说:
  “小女子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掌教的故事,我娘亲总是说,掌教虽为魔教巨擘,但并非真正的恶人,而是一位笃信圣火教义的狂信者。
  我家小妹诗音,这些年在圣火山中,也得蒙掌教看护照顾,时来信件中,也对掌教为人多有称赞。
  而今日来送夫君远行,小女子更是亲耳听到,掌教也愿以自身武力,护的武者离去,虽不知掌教为何要这么做。
  但这足以证明,掌教乃是值得信赖的前辈。”
  瑶琴停了停,又将落月琴向前推动几尺,说:
  “掌教此去,要做大事,与恶人相斗,关乎生死,手中岂可无趁手兵刃?作为圣火一脉的晚辈,小女子今日便将落月琴,还于掌教。
  但蓬莱事后,再与掌教论一论音律之道,来决定落月琴的最终归属,如此可好?”
  “唔,这是向老夫挑战啊。”
  阳桃呵呵一笑,带着慈祥的笑容,伸手放在落月琴的琴弦之上,手指拨动一分,但没有任何声音响起,老头似乎感觉到了宝琴的变化。
  他的脸色在这一瞬变化一丝,又看向瑶琴,说:
  “琴中灵韵...”
  “已被渡化。”
  瑶琴回答说:
  “我听夫君说,此灵韵名为常曦,乃是落月琴最初的主人,仙子已去,空留余韵于此,小女子感怀仙子悲痛不甘,只能以琴音相合,了却残念。
  幸不辱命,如今常曦仙子的灵韵余恨已得消减,可得安息。”
  “嗯。”
  阳桃点了点头,这一瞬,老头有些怅然若失。
  他叹了口气,说:
  “能以弦音渡化常曦灵韵,以说明你的琴心,在老夫之上,这音律之道,也不必比了。如此宝琴,只配天下第一的琴师拥有。
  之前老夫自认音律之道,天下无双,如今却是已败下阵来。
  罢了,这便算老夫借你宝琴一用。
  待从蓬莱返回,这把琴,就归你了。”
  这话让瑶琴瞪大了眼睛。
  又看到阳桃笑眯眯的对她说:
  “你这小女娃不错,当年我教中的瑶琴圣女,总算是没有辜负源于烈火君的血脉。沈秋,你这小子,运气着实不错,能得此佳偶,以后要用心对待。
  若是对我这晚辈不好,休怪老夫不给你忘川宗面子了。”
  “掌教说笑了。”
  沈秋背负着双手,轻声回答说:
  “想不给沈某面子,你得先过我兄弟那一关,我家搬山,与掌教一战之约,即将履行,也不知是在蓬莱,还是在那圣火山上。”
  “无妨,无妨,既答应了小辈,老夫自然不会怯战。”
  阳桃摆了摆手,又对瑶琴说:
  “你今日前来送别夫君,这送也送了,琴也借了,现在就离开吧,这里乃是多事之地,你又不通武艺,在此怕是凶险得很。”
  “嗯。”
  这如长辈对晚辈的叮嘱,让瑶琴也点头称是,她站起身来,走回沈秋身边,握住夫君的手,四目对视,不说一句,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几息之后,瑶琴走下阶梯,又在四楼,和林慧音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镇海楼,沈兰和五行门高层已在院外等待,待瑶琴出来,便被护送着回返苏州去。
  在五楼之上,目送着妻子离开,沈秋也舒了口气,他回头对阳桃说:
  “纯阳子前辈还在路上,可能一会就到,这会闲来无事,不如掌教奏一首曲子,给大伙松松心神?
  要壮烈些的,就当为我等壮行了。”
  “琴音哪里能弹出壮烈?”
  阳桃不满的说:
  “我看你沈秋就是在为难老夫!”
  但话是如此,掌教刚得了阔别两年的落月琴,这会作为一名琴师,手头也有些发痒,几息之后,便有琴音响起。
  凡通音律,便知道阳桃方才所说并不算错,琴音能奏出万千乐曲,但却难有壮烈之声,毕竟不如大鼓那般发音雄壮。
  只是,这琴被阳桃使来,一曲“满江红”洋洋洒洒,待七弦幻音流转,让整个镇海楼和楼外的吃瓜武者们都被纳入那幻音之中。
  就好似置身战场,千军万马,对垒双方,绝世大战,一触即发。
  听的众人热血沸腾,也让楼中那些蓬莱走狗们,心肠摇曳,好似在那幻音幻境中,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败亡。
  “掌教奏得好曲子!”
  纯阳子爽朗的笑声,自远方海面回荡而起。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白袍老道,踏水而来,谁不知道,这老道这几日去了何处,但看他样子,大概是寻了个幽静地方,好生休养了一番。
  就若踏足无形台阶,又像是步步生莲,自海面一步一步升空,最终踏入镇海楼五层之上。
  至此,最后一名姗姗来迟高手,也到场了。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只是,我等该如何去你仙山?”
  黄无惨对那蓬莱人问了句,后者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古怪哨子,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很是古怪,并没有声音响起。
  但几息之后,镇海楼外的海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引得楼中众人惊呼阵阵。
  四条庞大如龙,体长三十多丈的怪蛇,自那潮水涌动的漩涡中浮现,它们每个都如当日山鬼斩杀的灵蛇一般,凶悍通灵。
  只是四只蛟蛇身上,却都套着笼头,在黑色锁链绷直拉扯中,一艘黑色的大船,也如被从海底拉起来,在如巨兽吞水的低沉回声中,出现在了海面之上。
  随着机簧声响,镇海楼面对海面的那一侧楼板向外塌陷下去,层层叠叠间,塑造出了通往海边的阶梯道路。
  “诸位。”
  那蓬莱接客人收起哨子,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在烟尘四起,怪蛇嘶鸣的声音中,他意味深长的,对眼前众人说:
  “时候到了,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