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渺与凤伶俐没有想到,赶来的这一刻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颜天真抱着一名背后插着十几支箭羽的女子,她的肩上也中了一箭,而她身后的望江楼在大火之中燃烧,火舌已经窜到几丈高。
凤云渺顺着射箭的来源处望去,就看见对面屋檐上趴着的七道身影。
“该死。”
他低咒一声,一脚踹向身旁的马儿的蹄子
马儿受了惊,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带动着马车奔腾了出去,奔腾途中,正好拦截住了又一波的箭羽。
“嗤”
“嗤”
飞射出的箭羽,全都刺进了马车的车板上。
凤云渺一个跃身而起,踩过马车车顶,一个纵身又落在马背之上,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拉,勒住了马匹。
马车正好挡在颜天真与南绣的身前,作为坚固的盾牌,抵挡所有来袭的箭羽。
凤伶俐已经冲向了对面屋顶上的人,势如闪电一般。
凤云渺勒住了马匹之后,身子也掠了出去,眸底杀意汹涌。
定要将这群人撕成片片
两人的出现,让屋顶上的众人起了警惕之心。
“不好,她们有帮手来了。”
“这两个人看上去不太好对付,撤”
他们原本是以颜天真为目标,这会儿她面前有大型马车挡着,他们已经射不着人,当务之急自然是自保。
正准备撤离,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少年的低喝
“伤我义母者死一个都别想跑”
凤伶俐的话音落下,已经揪住了一人。
左手紧扣着那人的肩膀,右手握成拳,朝着那人的脑部狠狠打去
他的动作快又狠,根本不给对方反应过来的时间。
其余的人才转过身,就眼见着一个脑袋从半空中飞过,带出一片红白液体。
鲜血混合着脑浆,溅到了好几个人的衣服上。
众人大惊。
这少年竟然一拳就打飞了人的脑袋,力气实在大得吓人。
这么一惊吓,脚下的步伐也就慢了一分,又有一人被扣住了后脖颈提了起来,他转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孔。
一张无可挑剔的白皙玉面,魅人的桃花美目之中,毫不掩饰的杀机与戾气。
“你们真是活腻了。”凤云渺开口的语气毫无波澜,手中的动作却颇为凶残,将功力运于右臂之上,提着手中的人朝远处狠狠一甩
那男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击在了远处的高楼之上,瞬间鲜血淋漓,不成人形。
真正意义上的被拍成了肉饼。
这一边两人在诛杀敌人,另一边的马车之后,颜天真颤抖地举起手,擦拭着南绣唇角不断溢出的血。
凤云渺赶来了,她们不必再担心有箭羽来袭。
可是南绣已经活不了了。
“你不欠我什么了。”颜天真道,“我不恨你了,不恨了”
两次的舍命相救,已经足以化解她心中的怨恨。
南绣的确给她带来了痛苦,可她用自己身躯为她挡了两次灾难。
上一次,她为救自己,被杀手一掌打进了汹涌河流之中,生死未卜。
这一次,她为救自己,以背为盾,身中数箭,必死无疑。
再也没有能够存活下去的机会了。
还有什么理由去恨她。
“良玉还记得我刚才给你的锦囊吗拿出来。”南绣的声音有气无力,“快点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要告诉你怎么解除紫月魔兰的毒性。”
“在这儿。”颜天真从衣袖中取出了锦囊。
南绣道“快点打开。”
“好。”颜天真将锦囊打开,取出了里头的东西。
取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有些不明白了。
一个李子那么大的琉璃瓶子,瓶口处的塞子接了一根细细的管子。
颜天真还来不及细想,南绣就已经牵着那根管子,对着自己的心口插了上去。
颜天真顿时一惊,“你干什么”
“伤你的那一朵紫月魔兰,是我用血养的。”南绣朝她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之前用手腕上的血做药丸可以为你延缓毒性,若是想要彻底解除毒性要用我的心头血。从心口处抽出的血液最是有效,一劳永逸。其实我打算救你,也就没打算自己还能活着”
说话间,从她心口处流淌出的血液已经顺着那根细细的管子,流入了琉璃瓶中。
颜天真这一刻没能忍住泪意。
南绣连取心头血用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她是真没打算活着了。
“良玉,你回家之后告诉你哥哥,在我住的那间屋子里我给他绣了一个荷包,可是没有完工我想绣一对并蒂荷花还差了几朵荷叶,我急着来找你没有绣完,也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本来想着,和你一起回去绣完之后再给你心头血如今怕是没有机会绣完了”
“我会告诉他的,我会帮你转交给他,没有绣完也不要紧,他一定会留着做纪念的。”
“我在摄政王府化名秀珠。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与他匹配”
“不是没有资格,只是没有缘分,你有资格的。”颜天真抱着她坐了下来,让她侧躺自己的怀中,不去牵动她背后那些箭羽。
南绣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琉璃瓶,眼见着琉璃瓶里的血液渐渐增多。
颜天真颤抖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你听我说,你有资格,你从来没有得过花柳病,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的那些症状像是花柳,但绝对不是花柳,我已经找到了害你的人,并且他已经交代清楚了,是他练了邪功,走火入魔,把毒素传到了你的身上,才引发了那些症状,跟花柳病无关。”
她必须告诉南绣事实,但她却不敢告诉南绣,害她的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南弦。
“真真的”南绣口中一片鲜红,说话断断续续,目光中也带着难以置信。
“真的,你从来就没有花柳病。”颜天真一手托着她,一手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这一切,不怪你。”
“真好。”南绣唇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在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我们还能冰释前嫌不容易。良良玉,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是想和你和你做好朋友,我再也不会害你了你你也不要随便抛弃我行不行我最怕被人抛弃了”
“行。”颜天真抽了一下鼻子。
“良玉,别别哭其实我是自作自受不值得你流眼泪的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害你还不是因为我我小心眼我从来舍不得要你的命,我我拿自己的血给你做药,想让你离不开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重要性”
南绣的呼吸愈来愈微弱,目光却还紧紧盯着手中的琉璃瓶。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她要看着这个瓶子装满她的心头血。
不装满,死都不瞑目。
颜天真的眼泪流淌在她的手背上,听到耳畔有脚步声走近,也并没有抬头去看。
凤云渺与凤伶俐解决完了所有的敌人,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南绣身中数箭,侧躺在颜天真怀中,面上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握着装有血液的琉璃瓶,瓶子已经快要装满。
那瓶子里接的是她的心头血。
“义父,她在干什么”
凤伶俐才问出口中的疑问,凤云渺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吵。
南绣是为颜天真挡的箭。
此刻这样的举动,必然是有原因的。
莫非彻底解除紫月魔兰毒性的方法,就是要用养殖者的心头血
原来除了紫苏果之外,还有这样的解决方式。
终于,琉璃瓶里的血液装满了。
南绣这才抽出了插在心口的管子,将琉璃瓶递给了颜天真,“快点快点喝啊让我看着你解毒之后,我再去死快点成全成全我这个心愿。”
她的眉眼之间只剩疲惫感,早已失去了活力和生机。
她的目光却坚定又带着期盼。
颜天真没有犹豫,接过了她递来的琉璃瓶,仰头喝下。
一口气喝完,这才低头望着南绣,“我喝了。”
“好很好。”南绣有些艰难地抬起手。
颜天真握住她的手。
“我这辈子活得太糟糕了。”南绣缓缓瞌上了眼皮,“良玉,你好好活着。”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她已经说不出口。
她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枯竭殆尽,终于不剩一丝力气。
良玉,最怀念我们初相识的时候,你天真无邪,我也心思纯净。
如果
你我之间没有那一场变故,我们的友谊应该可以一直走下去罢。
若来生还能再做姐妹
我不会忍心再伤你一丝一毫,我会护着你,危险之际,像今日一样奋不顾身地冲在你的前头。
你说要掩护我先逃走,只为了换取紫月魔兰的解除方法,你不知道,我早就已经打算挽救你的性命。
我哪里会真的留下你独自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