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的火车,退景如图,车厢内,从不缺乏耍嘴皮子叨逼的“说书人”。
“诶小子,你手上那扳指挺好看的。”同座的老叔,呛着一口蒜头味儿眉眼一笑。
“别动”我瞪了他一眼,他顿时唬住了,磕着下巴指着我的左眼,半晌不敢说话。
我尴尬地一笑,新鲜的世界,让我这个农村小子格格不入,神经异常过敏了。
“老叔,这东西不是扳指,是虎撑。”我木讷一笑,缓解气氛。
他松了口气,拉下老脸“唬死我了,这眼睛咋生的,跟头豹子似的”
“对了,你手指套的东西倒是挺稀罕的”他露出一脸好奇,翻翻眼珠子。
“这是虎撑,是我讨活的家伙事儿。”
同座的四五个人齐眉横目地看过来“咋使唤的”
咕咕
我舔了舔嘴唇,尴尬一笑,火车上的东西,王八抄番薯翻了几番,哪是我这穷酸饿醋能消受得起的,只有苦了我那三层薄肚皮。
“来,小子,垫点东西,离到站还有会儿功夫呢铁打的身也遭不住三顿饿呢。”这老叔一张国字脸,倒是慈眉善目。
于是我接过他手上的面包,狼吞虎咽起来,乐得几个大叔阿姨呵呵笑。
“我瞅着这小子有点意思。”那老叔递过一瓶水说道“能说说你的家伙事儿么”
我愣了一下,二爷说过,咱鬼门虽然干的都是驱邪治鬼,替天行道的事,但是绝不能暴露身份。
只是眼瞅着那群人已经在兴头上了,我的嘴和肚子又被收买了,怕是难回绝。
“成,那我小露一手,见笑了。”我噎了口面包,只要不说暴露咱路挡子的身份就成。
哗啷
我摇了下虎撑,哗啷的声音荡在车厢里,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意思。”老叔啧啧称奇“能借我使使”
见我有些为难,他推过一只烧鹅腿“鹅腿也给你,就借我开开眼”
我耸耸肩,把虎撑取下来,给了这老顽童。
那老叔套上虎撑,但摇断了手指头也没能听个响。
“咋还哑了”
“我说过这是我讨活的家伙事儿,它认主的。”我啃着香喷喷的鹅腿卖乖,二爷说过,心与意动,要用阴力。
那老叔不信邪,摇的热汗直冒,转手给其他人试试,但每一个能出声的。
“我敢包票,一车子的人,它只听我使唤。”我嘿嘿一笑。
邻座的都围过来凑热闹,大眼瞪小眼儿地见识这生手摇不动的手铃铛。
“你们说,都是两片铜环,里头一个锃子,跟铃铛没啥区别,咋还认生呢”那老叔说得头头是道“不平凡呐我看呐,是件钟灵秀气的宝贝。”
还别说,虎撑倒是大头来头。
传说,唐朝时有一只猛虎来找药王孙思邈治病,那老虎难受地张着嘴,喉咙被一根骨头卡住了。
于是孙思邈取来一只手铃套在食指上,往喉咙探去,用力一抠,抠出了骨头,老虎顺势一关,所幸只咬到了手铃。
所以走方郎中的代声手铃,就叫做虎撑了。
不知不觉,我成了说“古”,把肚子里所知道的那些稀罕事儿摆了几道,人群渐渐多起来。
呜呜
火车停稳,传来娇甜的广播长沙欢迎您
我随着拥挤的人潮出了张口,手里拿着一张名片。
我奶说过,三叔公跟着儿媳来长沙享福了,有需要就找他。
如今人生地不熟,我所能依靠的就是祖辈们的关系了。
“唉,小伙。”身后挤出一人,是火车上那老叔“咋不认识路第一次来”
我愣愣地点头,他瞅了一眼我手上的名片地址,嘀咕道“可巧,我就住那小区。”
“那你认识我三叔公,林权”我顿时欣喜。
“真是天上地下一方圆,巧了去了,权叔就住我隔壁,三步不离远。”
于是他领路带着我到了权叔的住处,都市繁华,一路无话。
“就是这了。”他冲我一笑,敲开了一家铁门“权叔你家乡来人啦”
里头传来小孩子的打闹声,一个小老头戴着鸭舌帽,穿着围裙,手拿着玉米糊出来了。
“老陈咋了”
“权叔,你家乡来人了,我看他无依无靠的,就领他上这了。”老陈说道。
“三叔公。”我冲他鞠了一躬,苦笑了一下。
三叔公在咱喇子山算是德高望重的,想不到成了个带孩子的保姆,都市就像个大染缸,谁能不沾半点风尘呢
“是小七啊”三叔公喜出望外“你咋来这了你奶,邹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