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长脖子的瓷瓶,拿的时候尤其要小心,一只手要托住底部,免得掉落下去,可是聂震呢,直接就提着瓶颈那么大大咧咧地看着,张天元真怕他把那玩意儿打碎了,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谁要是敢敲聂震的竹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也就没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要是遇到了真品,再提醒他拿好也就是了。
他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就听聂震跟那摊主你一句我一句地讨价还价,还挺热闹,这些摊主大概觉得聂震就是一头大肥羊,所以一开始就将价格抬得很高,而且还对自个儿的东西是大吹大擂,有些不吹东西,却讲起了故事,说自己的东西是如何如何难得,如何如何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聂震很少听到这样的故事,结果听着就听进去了,听完之后,还深信不疑,没办法,在古董方面,聂震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冒儿爷,幸亏今天张天元跟着,否则的话,聂震绝对是要白花出去很多钱的,而且买了东西之后还会高高兴兴地。
虽说这样也不错,毕竟有钱人嘛,高兴就行,可是这种高兴毕竟只是短暂的,过一段时间,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知道真相了呗。
聂震可不是那种吃了亏还会忍着的人,到时候还得来回折腾算账,不值得,太浪费时间了。
能做生意的,那都是能说会道的,尤其生意做得越好,这嘴也就越能说。
几句夸赞的话一说。几句吉祥的话往那儿一扔,聂震整个人就直接轻飘起来了,好像要飞了似的。别人说什么他都觉得对,说什么他都觉得好了,可是往往就是这个时候。对方就狮子大开口了。
而聂震又是那种不怎么在乎钱的主儿,更不了解古董的价格,别人说个价,他都觉得差不多。
只是他到底还没有完全糊涂,带了张天元来,就是让张天元给他做参考的。自然不会自己稀里糊涂地把钱扔进去。
这整个一排都是出售陶瓷制品的,没有一件真玩意儿,搁给张天元的话,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就路过了。但是聂震却停了下来,指着摊位上一件东西笑道:“兄弟,我看这东西不错啊,这造型,这外观,这颜色都是相当好,还有那个,还有那些。哎呀,潘家园就是潘家园,好东西可真多啊。你看我如果要全买回去,钱够不够啊?”
听聂震这么说话,张天元额头上顿时就落下了十数道黑线,这位还真得是够可以的,外行中的外行啊,你说你玩古董。总得稍微懂一点吧,看这样子。聂震最起码对陶瓷制品是一窍不通啊。
他刚想说话,那摊主却抢了个先。急急忙忙对聂震说道:“这位爷你果然是行家,就您看中的这几样东西,那都是我摊上最好的,就说那一件吧,那东西慈禧老佛爷就特别喜欢,所以让官窑多造了些,都是这样儿的。”
“慈禧老妖婆用过的?我不要我不要!”聂震倒不是有洁癖,只是他很不喜欢慈禧。
“不是她用过的,是她喜欢这种造型,所以清朝的时候就做得比较多,但是后来不是八国联军进帝都嘛,大部分都给碎了,就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我这摊位上就有这么一件。”那摊主脑子到时候转得很快,一点都不含糊。
“真得吗?那怎么没卖出去啊?”聂震问道。
“刚说您是行家来着,你怎么又糊涂了呢,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好东西那是要静待有缘人的,这位爷您眼光好,那自然东西就是你的,什么叫捡漏?这就是捡漏,别人发现不了的宝贝,您发现了,那这东西就是您的。”那摊主还真得是特别能说,连韩愈的散文都拿出来说了。
“你别整那些没用的,既然是好东西,肯定很贵吧,这到底多少钱啊?”聂震热切地问道。
“行了聂哥,你也别玩了,人家摆摊也不容易,你不用这么逗人家吧,就这个罐子,稍微好一点的也就一两百块钱而已,也算不上高仿品,只能算是现代制作的罐子,就是用来腌咸菜的。”
张天元算是看出来了,聂震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纯粹就是显得蛋疼故意戏弄这摊主呢,就算聂震不了解古玩,可是聂震那是生意人啊,最起码的这些说话技巧,那都是懂得。
张天元自己也没有用鉴字诀去鉴定,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以他现在的专业知识,不靠外挂,也能清晰地看出来那罐子是假的,不,也不能说是假的,就是现代工厂里面造出来专门用来研制泡菜、咸菜的,比一般的漂亮那么一点,高档那么一点而已。
你问他是从哪儿看出来这东西是假的?这还不简单啊,光是这东西上面那些绘画,一看就知道是用机器弄上去的,都不是人工,更别说大师工艺了。那摊主说这是慈禧那个时候的东西,可在张天元看来,这东西倒是有点接近元青花的风格,跟慈禧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那位爷,您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啊?懂不懂古玩啊?不懂就别说话,我可告诉你,这东西是当年我去农村做生意的时候,正巧有一家人拿着东西腌咸菜,我看到了,就给买了回来,这可是真正的古董,你不要,我还不卖了呢……”
这摊主大概欺负张天元年轻吧,所以觉得张天元跟聂震一样,也是个外行,而且张天元的口音更像是陕州的,反正不是帝都本地人,他就生出了要宰羊的冲动,便可劲儿地忽悠,又编出了一段自己下乡的小故事来。
“你说这是什么?”张天元问道。
“这是光绪青花大罐!”摊主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天元冷笑了一声,直接拿起那个大罐上下检查了一番,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他就没去鉴定,便知道这东西是现代的东西,如今看了看那底款,这就简直假的不行了。
“我说这位老板?你知道这底上的五个字是什么吗?”张天元将那底款拿起来让摊主看,因为那字体很特殊。所以一般没学过这种字体的,都容易看错,只有专业的,才能看出这写了森么。
那摊主一口咬定“光绪帝御制”。
“对!没错,就是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