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在即,年遐龄让儿子在家里待着,自然是为了儿子好。
水笙很是能理解,想想前世,遇上高考中考,哪一回不是断网断电视,限制所有娱乐活动,静心在家中复习。
年家是靠科举翻的身,因此对于科举一道,向来推崇备至,也小心备至。
府试可比水笙经历过的,中考、高考要激烈的多得多,年遐龄更是重视再重视。
做父亲的比当儿子的还要着急,在水笙看来是人之常情。
但她这哥哥,看着实在是太不着调,这都到冲刺阶段了,怎么还想着做旁的事?
“放我小来,放我下来。”水笙无用地挥舞手臂。
突然感觉身子往下一落,水笙立刻抓住哥哥的衣服。
见怀里的人老实了,年羹尧假意威胁道:“你再动,我就把你扔到地上。”
水笙最恨被人威胁,“你扔吧,你扔吧!”
楚明远气得脸通红,哆嗦着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年黛瑶羞得脸红,待自己兄长,斟茶给楚先生赔不是。
年羹尧的书房,与水笙学习的地方,就隔了一道院墙,来去几步路。
许氏一路小跑跟着,“二少爷走慢点儿……”
水笙真的生气了,她气得闭紧了嘴,不愿说话。
年羹尧却觉得有趣,从书架上拿出《论语》,放在水笙面前,翻开第一页。
“子曰:‘学而时习之,……’”
年羹尧负手于背后,当着水笙的面,缓缓背诵
。
“哼!”水笙做足了小孩儿样,噘着嘴,撇头不看她的哥哥。
《论语》共有一万多字,年羹尧早已烂熟于心,但书是常读常新,年羹尧依然时常将《论语》握于手中。
水笙虽不看自己哥哥,可耳朵却一直竖着,她是真心佩服,这时代的读书人。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可是不爱听这个?”年羹尧背完论语的前两则,意犹未尽的问道。
水笙坚决不说话。
年羹尧转身来到水笙一侧,自顾自的道:“你才刚认字,想来听不懂这些,我教你认字。”
水笙低头不语,她倒是想说自己听得懂,她以前也是背过的好吗!
转眼见,年羹尧已铺开宣纸,拿起饱蘸墨水的竹笔。
字在年羹尧的笔下,一笔一笔成型。
“年……”水笙无意识的道。
年羹尧放下竹笔,道:“对,就是‘年’,这是咱家的姓,既然要认字,就该从这个字开始认。”
水笙脊背渐渐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慢慢聚拢,化成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开始喘气。
就这样看着,水笙就这样,就看着她的哥哥,另铺了纸张,重新拿起竹笔,写在纸上每一道笔画,都印在水笙眼里,透到水笙心里。
年遐龄、年希尧、年羹尧……
年羹尧指着第一个名字道:“这是父亲的名讳,若你以后写到,要注意避讳。这是我和兄长的名,父亲立意高远,我和兄长的名皆取于《尚书》。这本书你还没有读过,我以后教你。这几个字笔画繁多,我一笔一笔教你。”
水笙只觉得耳边炸了个雷,这个雷太响、太长,以至于她变得什么都听不见。
呈现在水笙眼前的几个字,渐渐开始扭曲,组成一个大大的“严”字。
现今这时代,识字的成了少数,水笙在这里,只能算是个半文盲。
作为一个半文盲,水笙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绝望过。
能重活一世,穿越一遭,水笙一直都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一支上上签,但没想到,她抽到的是一支下下签。
“年羹尧”这个名字,水笙可是如雷贯耳。
水笙默默骂了自己一顿,半文盲就了不起了?半文盲就可以不抓紧学习,天天向上啦!?
真的没想到,水笙自己,居然会错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上。
水笙前世姓“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姓氏。
自到了这里,水笙不能说,完全没听过,自己如今姓什么。
但,“严”和“年”本就发音相近,加之有年代的差距,水笙一直以为,这里的人只是吐字不清,又或者此时的发音和现代有异而已。
只是而已。
就因为这样的轻视,水笙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一股无形的洪流之中。
“这是你两个姐姐的名字,你如今还没取大名,你有在听吗?”年羹尧有些生气。
水笙神情莫名,点头道:“听的,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