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叹息一声,摇摇头:“你奶奶上周打麻将回来就这样了,吃不下东西,胡言乱语,去医院看了,医生说一切正常,我们花钱找了道士,道士说是被东西缠上了,但他也没辙。之所以不告诉你和蓉蓉,就是怕你们担心。”
老太太的情况与日俱下,直到昨夜,时老太太在啃食生食,时父才意识到危险,逼不得已只能找时暮,但他也清楚时暮不会过来,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时黎把人骗过来。
时父拉着时暮的手,噗通跪倒在地,“爸求你了,救救你奶奶,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她,你一定能!”
“你不能求她,就是这个贱妮子害得我……从你们接她过来,我们家没一天舒坦日子!造孽啊!时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祸害,真是造孽啊……”
说着说着,时老太太吐出一口黑血。
时家人乱作一团,她依着门,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闹剧。
“时暮,拜托你行行好救你奶奶一命!”时父脸颊通红,不住恳求,急出了眼泪。
时暮看到黑色小鬼蹲坐在时老太太身上,一边大口大口屯吞着老太太的灵魂,一边怯生生看着她。
小鬼冲时暮摇着头,尖锐着嗓音:“她请我来的,姐姐你不能伤我,不然……”小鬼指向时黎,“他会死。”
时暮眯了下眼,问:“她为什么请你?”
话一出口,几个人全都沉默了,都意识到时暮别的东西说话。
时暮从小就是个怪胎,接到时家的一年里,三天两口说看到了什么什么,把家里人都吓个不轻,导致家人对她又厌又怕,如今那东西就在身边,时父和时妈妈不由靠近在了一起。
时妈妈看向时黎,神色担忧:“小黎,你要不先上去休息吧。”
时黎没说话也没有动。
时暮自动忽略了那家人,依旧看着小鬼,再问了一遍:“她为什么请你。”
全身通黑的小鬼晃着小腿说:“她希望叫时黎的高考顺利,仕途光明,就把我请来家,可她不供我,我饿。”
小鬼满脑子只想着吃,也根本不怕时暮,见差不多后,一蹦一跳嬉笑着离开。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时暮跟上小鬼来到了老太太房间,见此,时父和时妈妈急忙跟上。
衣橱里,时暮找到了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正放着一只干瘦的小鬼,小鬼眼睛紧闭,脸色红润,竟和活着一样。
看到那可怕的东西,时妈妈吓得扑到了时父怀里。
“时暮,这、这是……”
时暮没说话,只是把盒子丢还了过去。
养小鬼在这个社会并不是少见的事儿,为了钱财利益,不管是高官还是明星都乐意走捷径,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养小鬼,小鬼需要人的生血喂养,一开始是一滴,后来两滴,慢慢的小鬼长大,需求也越来越多,一旦主人无法满足,小鬼便会反噬。
老太太不给小鬼足够的空间也就算了,还每天饿着,小鬼自然心有不满,于是背叛契约,开始吸食人的阳气,等主人快死了,没什么好吃的了,小鬼自然也安稳了。
“我救不了她。”撂下这句话后,时暮转身下楼。
时父定定神急忙跟上,“时暮你等等,你肯定能救,既然你懂这个肯定就能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钱,如果你想要钱……”
话音未落,沙发边儿上的时黎便缓缓站起,眼神之中透出几分难过,他张嘴,声线颤抖:“爸,奶奶去了。”
随着四个字,整个客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时老太太仰倒在沙发上,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时暮看了眼,双手插兜向门口走去。
时老太太那惨死的模样完全刺激到了时父,他失了冷静,死死攥着拳头,从后冲过去直接把人撞到在了地上,时父掐着时暮脖子疯狂晃动,悲切中带着愤怒:“时暮,我都那样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行行好救救你奶奶!她是你奶奶,唯一的奶奶啊!!”
中年男人的力气非常大,时暮感觉脖子马上要被掐断,窒息让她眼前发黑,胃部恶心。
时黎急忙过来拉人,可是癫狂的时父像是一头疯牛,浑身上下充满了蛮劲,天生体弱的时黎压根弄不过他父亲。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你妈说得对,你就是个没感情的恶鬼!”
情绪激动的时父手臂上的离去更加大了。
时暮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愈发急促,她觉得要是再不想办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视线一转,看到了左手边不远处的水果刀,那是她丢过去的,至今都没有捡起。
强大的求生欲让时暮牟足劲去够那把刀子,刀柄握在手中,在时妈妈的惊呼声中,时暮一刀刺入了他肩膀,喷射出的血液溅上了她双眼,一片血红。
时父捂着肩膀倒在地上,时暮趁机爬了起来。
她死死攥着刀子,满身的血腥气让他人根本不敢靠近。
时暮发丝凌乱,嘴唇哆嗦,她死死压抑震怒的情绪,声线颤抖:“别说我救不了,就是救得了,我都不会救。我凭什么救她?她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对我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可是你们管了吗?哦,现在倒好,现在你们真的被邪物缠上,就懂得来找我这个邪物驱邪?可不可笑,当初你们怎么骂我的还记得不?”
时暮怕时父再冲过来,直接把刀子护在了胸前,她看着时妈妈,冷笑道:“我真的很想问问您,我是黎族人,你也是黎族人,我是邪物,你是什么?”
时妈妈扶着时父,直勾勾看着时暮:“你滚,滚出去。”
时暮伸手擦去脸上血渍,把刀子丢了过去,“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了,在这前我会把拿你们的十五万还给你们,我幼时你们不养,你们老时也无需找我照料,从此我们就真正断绝关系,日后不用再联系我了。”
时妈妈肩膀颤抖,“你、滚。”
时暮微仰下巴,眼睑低垂:“最后,请节哀。”
“滚——!”时妈妈瞪大眼睛,那表情像看一个魔鬼一样。
时暮转身,按她所说的滚了。
屋外的太阳很大,比刚进来那会儿还要灼热,她扭头看着身后那栋漂亮的屋子,那屋子像是深渊,让她觉得冷。
她突然想到了原来的时暮,那个小女生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乡下来到了这里,又抱着怎样的心情从这里孤身离开。
时暮拂去脸上的血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打开。
日光斑驳之中,面前的少年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她定定看着傅云深漆黑的眉眼,眼眶一红,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傅云深,我想回家。”
时暮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像是个无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