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提一下,所谓干办人就是代理人,北宋朝廷允许官户用干办人顶替户头管理田庄家业,如果有偷税漏税等违法之事,责任也是干办人的——要不然高官抗税怎么处置?地方胥吏也不敢去两府问宰执们要钱吧?所以这事儿就由干办人扛着。查不到的时候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官,查到了就是干办人的疏忽,大宋官人们肯定不会包庇的,必须狠狠的打干办人的板子!
而大甲头就是保甲头目的意思,有辅助胥吏收税和丈量土地的责任——当然都是豪强富户出任的,屁股坐在谁一边就不用说了。
当然了,贫下中农们也不是傻缺,不会轻易同意“自杀式”的“产去税存”。这就需要配套手段,也就是勾结奸商胥吏,操纵粮价,逼迫贫下中农承担过度的遥役摊牌,同时发放套路贷。
只要贫下中农们借了武家的高利贷,那基本就是被扒皮拆骨的命运,被迫卖出土地还不能随产割税,最后落个倾家荡产,变成武家的佃户,继续被武扒皮剥削……
“快些吃吧,”武诚举温和地笑着,“吃完后再温习一下功课。今年就要考发解试了,咱们白波武家怎么都要再出几个进士吧?”
“知道了,大总管!”
武家的才子们齐声应道,然后就飞快的开动起来了——武扒皮在外面不是个东西,可是在武家大宅门里面却没有人不服气的。他从贫下中农那里拔了的财富,除了购买土地,扩大武家的产业,就是用在族中子弟的教育上了。
现在的武家大宅坊家塾,已经是洛阳县数一数二的家塾了。家塾里面还有从伊川书院请来的先生!现在的关、洛之学已经取代荆公新学,成为可以和武好古的实证学派对抗的显学了。
安排了族中子弟进餐后,武扒皮自己倒没有一块儿吃鸡肉夹炊饼,而是出了大膳堂往大宅坊的迎客堂而去。
今天他还有不少客人要见呢!有一个要好的押司,还有两个是白波镇上的粮商,都是来谈大买卖的。
现在已经是麦收在即了,托老天爷的福,今年洛阳周遭又能有个好收成了——因为去年冬天雨雪不多,现在田里的麦子长得不好,大约可以少收个两三斗了!
少收个两三斗才好,多收个三五斗对地主没有好处,因为地主是拿固定地租的,而且是实物地租,多收了的都是佃户的。而且多收了粮食后又会造成粮价下跌,对地主们有害无益。
当然了,少收太多也不行。如果收成太差,地租和利息收起来就困难了,农民要真交不了,武扒皮也没办法不是?甚至再严重一点,还会惹出“吃大户”的麻烦。就是成群结队的饥民闯到武家大宅坊来吃白食。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少收个两三斗……收租不难,官家也不会豁免洛阳的夏税。而夏税是收钱收丝绸(丝绸也可以当钱,不产丝的地方就折钱)的,到时候就得卖粮换钱。
而这又是一个机会了!这两年因为西北局势安稳,而界河的麦子又源源而来,所以洛阳白波的粮价波动较大,通常是春天、夏天比较便宜,秋冬两季会上涨。
今年正好利用北粮压一下洛阳这边的粮价,趁着贫农要凑钱还利息结夏税的时候低吸一批粮食,然后再放一点高利贷出去……
武扒皮正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迎客堂,忽然发现迎客堂里面已经有客了,是一个身材和自己仿佛,有点风尘仆仆的汉子,门外还有两个长大的带着家伙的保镖,看来来人是有身份的。
“敢问这位仁兄……”
他刚一开口,那人已经转过身,看着有点眼熟,再一想,这才忆起来,来人居然是武诚昌!连忙上前拉着武诚昌的手,“七哥儿,你怎来了白波?这可有年头了……听人说你在海州发财了,有这事儿吗?”
武诚昌哈哈笑了起来:“发财谈不上,不过就是几万缗而已,都是咱家那位宣帅照应的。不过咱受了宣帅照应,就得替宣帅办事儿。这次就是为了替宣帅做事回洛阳的。”
“替宣帅做事?”武扒皮看着武诚昌,“七哥,你是官人了?”
武诚昌一摆手,无所谓的说:“一个从九品的三班借职而已……三哥儿,要不也给你弄个官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