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安焘正色道,“我还知道土地到了奸商手中,一定会变成他们盘剥鱼肉百姓的工具。”
“商人买地是买卖,自然要图利的,”曾布说,“商人图利并不等于害民。”
曾布虽然是新党的大将,但是他的思路和王安石、安焘等人也有不同,他并不赞成官营工商业搞垄断。在熙宁七年的时候,他就上书指出了《市易法》存在的问题。因此被看成了新党的叛徒,被王安石踢出了朝堂去广州做知州了。
而安焘虽然是汴梁子,但是却主张加强官营工商业。所以在他看来,章惇、曾布主导的所谓“绍述”只是徒具其表,完全没有了熙宁新政的精髓。
安焘愤恨地道:“今次之事一定不是官家想出来的,而是官家身边的两个小人潘孝庵和武好古在谋划!
那潘孝庵虽然是将门子,却是父子两代都不务正业。在熙宁、元丰年间,他家的金银绢帛交引铺就勾结污吏,坏了王荆公的《青苗法》,趁机操纵粮价,又以高利放债,迫使大名、应天、海州等地不少小农倾家荡产,甚至有不少贫户因此阖家自杀!
后来,他家的解库还借钱给开封府的粮商以囤积居奇,操纵粮价对抗《市易法》,搞得民怨沸腾。
此等奸商本该拘捕归案,从严惩处,可是却因为是功臣之后且有官身就不了了之。如今他的儿子和女婿又迷惑官家,想要继续为祸害民了!”
原来潘孝庵、潘巧莲的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开封府有数的大奸商!王安石搞《青苗法》的时候,他就和当地的豪门污吏勾结,一起在大名、应天、海州等地操纵粮价。
在农户从常平仓贷出粮食(需要折算成钱)前大肆推升粮价,造成农户贷出的粮食折价过高。而在夏秋农户还贷时,又压低粮价,造成农户还贷所需的粮食(也需要折钱)过多。
这样农户实际上需要承担的利息就远远超过了规定的百分之二十,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由潘家奸商、当地的豪门还有贪官污吏私分了……呃,这种明摆着亏死的青苗贷在很多地方都是摊派的,不想借也不行啊!不仅农户会被摊派青苗贷,连廓坊户也会被摊派。
对了,同样的坏事西门青的爷爷西门鹤在阳谷县也干过,可是逼得不少老实巴交的农民伯伯倾家荡产!
所以王安石的新政搞砸锅,主要是奸商和污吏们的罪过……王安石的新政漏洞再大,执行过程中错失再多,出发点都是为国为民,而且又符合官营工商和“保护”小农的政治正确,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奸商和污吏捣乱,新政肯定是大获成功的。
现在奸商居然成了官家的心腹,还打算在开封府搞房地产,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厚卿,”曾布皱着眉头说,“要不就让御史弹劾潘孝庵和武好古吧。”
御史台里面当然也有新党的喉舌,现在的御史中丞赵挺之就是新党一员。
但是弹劾武好古、潘孝庵这样的近臣心腹是没有用的,官家直接把弹章留中就是了。
“现在不需要弹劾,”安焘说,“现在应该阻止小人的奸计,绝不能让都亭驿落在他们手中。应该让开封府的店宅务接手都亭驿。”
“让店宅务接手?”
曾布和许将互相看看,都觉得有点儿不大放心。说真的,把都亭驿作价200万卖了最简单也最不容易出纰漏的事儿。而且官家提出的唱卖也不错,公开喊价,价高者得,一手交钱,一手拿地,没有任何不妥啊。
“让店宅务去卖了都亭驿?”曾布问。
安焘点点头:“也不是单纯发卖,而是……”
而是什么安焘一时想不起来,他又不知道后世地产兴邦的路子,甚至连生意都没做过。
“奸商一定有办法谋求暴利,”安焘说,“但是店宅务的官吏一定知道。子宣你只需要把他们叫到府邸问话,搞清楚了商人们如何牟利,就可以让店宅务同样办理了。”
“可是开封府的左右厢店宅务经营所得一样是给禁中花销的。”曾布说,“反正是给官家盖园子,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一样!”安焘摇摇头道,“店宅务乃是官营,朝廷是可以掌控的!而商人唯利是图,所作所为一定误国误民!熙宁、元丰年间的事情,子宣你难道忘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