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公给吕本知的书信,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御史中丞赵挺之的手笔。赵挺之写好后,让张克公当面抄了一份。上面的内容主要就是两个,一是大包大揽,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本孝子的,千万别伤害老爹吕嘉问;二是鸣冤叫屈,咬死自己是被冤枉,是被人陷害的,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但是自己愿意已死明志,只求官家彻查此案……
当吕本知的刺血上书送到赵挺之的公厅中时,这位御史中丞正在用餐,一张案几上摆了三四个菜,还有一壶界河商市出产的酒中仙。这种蒸馏酒的广告已经做了很长时间,还以御赐贡酒的名义送出去好多,不过真正上市还是今年的事情。
为官三十一年的赵挺之当然是个能喝酒的——北宋官场应酬那么多,就是原来不能喝,现在也练出好酒量了——所以喝过酒中仙后,就觉得那些没有蒸馏过的酒都不够劲儿了,他现在每天都要来上至少半壶劲头十足的酒中仙。
“中丞,吕本知的刺血上书已经写好了。”
张克公将写在白绫上的血书,双手奉到了赵挺之眼前。
赵挺之看了一眼,又抿了一口老酒,再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脍,沾上酱料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咀嚼品味。
张克公和一名上了些年纪,看上去有点瘦削,和赵挺之还有几分相似的书吏都在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是吕本知的亲笔?”
张克公道:“是亲笔,下官亲眼看着他抄录的。”
“那就好。”赵挺之点了点头,“四哥儿,把血书收好了。”
“喏。”
回答的是那个瘦削的书吏,他是赵挺之的四弟,因为累试不中,干脆做了哥哥的幕僚。
“去做事吧。”看到自家兄弟收好了血书,赵挺之就打发张克公离开了自己的公厅。
看着张克公离开了一会儿,赵挺之又低声开口:“四哥儿,真是可惜吕本知这孩子了!”
“大哥,他能名流青史,也不算可惜了。”
“也对!”赵挺之叹了口气,“不可惜了……去做得干净一点,可别叫人看破了。”
“大哥放心!”
……
韩忠彦从政事堂回到自家相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雨已经停了,天气非常凉爽,空气中则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
今晚他在自家的宅邸里摆了家宴,请了副相范纯礼和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李格非。李格非就是那个被认为党派色彩不浓,又能让京兆府的书生们都服气的高官。
在原本的历史上,宋徽宗并不怎么看重这个苏门学士,在崇宁元年(1102年)就列为“元祐党”而罢官了。
不过在这个时空,李格非也沾了武好古的光,让宋徽宗另眼相看了。倒不是因为李格非是武好古的师兄,而是因为李格非的女儿李清照和宋徽宗一起编修过《梦溪笔谈》。结果赵佶和李清照就日久混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了。在不久前的赵明诚和李清照的婚礼上,宋徽宗还派梁师成送去了一份厚礼,是署名赵小乙的油画《天下第一才女》,也就是李清照写真图!
这还了得啊!当今官家给李格非的女儿画了写真油画……他们得多熟啊?这下李格非人气马上就涨起来了,成了新旧两党一致公认的封建主义好青天。
既然是新旧两党都公认的青天,那么去京兆府做知府也就是理所当然了。他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被召回开封府的。
而李格非和他的父亲,都曾经是韩琦“门下士”,因此和韩忠彦的关系也非常亲密——北宋还遗留了一些士族门阀时代的遗风,凡是受人举荐入仕之人,都算是举荐者的门下士——所以一回到开封府,就马上来韩忠彦这里拜见了。
“文叔,老夫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你师弟武崇道的二弟武望道,也是老夫的乘龙快婿。”
在相府中堂,韩忠彦就眉开眼笑的将自己的女婿武好文介绍给了来访的李格非。
人长得挺瘦,留着一部大胡子的李格非细细打量了一番武好文,笑着点头:“好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啊!”他顿了顿,“望道小弟,你那哥哥我都没见过,不想先见找你了。”
“家兄很快就要到开封府了,”武好文笑道,“文叔先生应该很快就能见着他。”
武好古早就接到了宋徽宗召他回开封府的诏书,不过因为界河商市那边有许多杂事要安排,所以拖延了时日,不过也快回到开封府了。
“哦,是吗?”李格非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那可真得见见了。”
他虽然没见过武好古,不过却从女儿李清照那里听说过武好古的许多事情——李清照和武好古是很熟的,还从《花魁》画册和《文曲星》杂志那里赚了不少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