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井田制”和“乡约”的保护下,府兵之家是不会没有饭吃的——劳役地租的剥削效率低下,也就有利于农民维持生计了。毕竟地主的收益通过农民的劳动而非地租实现的,地主也就必须和农民一起承担种地的风险了。
而乡约对地主和豪门巨室其实也有一定的约束作用,同时也能约束和团结府兵。有了乡约的存在,府兵战死后家属也有人可以帮助抚养,如果临阵脱逃也会祸及家人!
另外,如果这种“井田、乡约、府兵”捆在一起的制度得以实行,那么对于相州韩家这样的北地豪门而言,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因为府兵制不可能,也不需要在全国范围内大面积推广。府兵毕竟不是长年累月服役的“长征兵”,所以最好在靠近前线的地方大量设置军府。否则府兵还没有赶到前线,他们的服役日期就过去了。
对于眼下的大宋而言,在河北两路、陕西六路、河东路和京东京西两路大量设置军府就够了。
而这些地盘都是旧党士大夫占优势的……也就是说,旧党士大夫将会成为保卫朝廷的武力支柱之一!
韩忠彦说得似乎有道理,赵佶又转头看向曾布。
曾布当然明白韩忠彦的心思,所以马上反对道:“陛下,若将乡约、井田、府兵融为一体,那么在蓝田县做主的到底是朝廷委任的官员,还是吕氏豪门呢?这府兵可不是乌合之众的保丁,而是能够上阵作战的精锐啊。这样的精锐,怎能掌握在豪门巨室手中?”
“竟有此事……”赵佶也是汴梁子,不知道开封府外的乡间有多少豪强巨室,他沉吟了一下,又向左相韩忠彦征求意见,“韩卿,以你之见,蓝田吕氏会否借着试行府兵进而称霸一方?”
韩忠彦摇头:“豪门巨室没有府兵也已经垄断一方了,如今从政为官的诀窍就是不与巨室为难。所以陛下欲行府兵,就必须依赖巨室去征兵,而要依靠巨室征兵,就必然会让巨室掌握一些权力。
不过一家巨室负责征兵数百,也不会对朝廷的安危构成太大的影响。而且巨室所招募的不一定是兵,也可以是壮丁。”
豪门巨室垄断一方其实并不是这些以考科举为主要上升通道的家族有多强,而是朝廷派出的流官太弱,使得基层被地方胥吏掌握,而胥吏又多依附或出自地方豪门,也就造成了实力并不强大的地方豪门垄断一方。
所以在韩忠彦看来,朝廷要征募府兵,就只能依赖巨室——要不怎么办?让县官、主簿、县尉这仨流官上大街上拉壮丁?看到身强力壮的捆了就拉走?
而新党官员提出的反对意见和赵佶的疑问,韩忠彦也早就想到了——他的女婿武好文早就给他写信提过这个问题了,所以韩忠彦有了准备,还想到了一个糊弄人的办法……
“陛下,”韩忠彦顿了顿,又往下说,“依着李格非、纪忆和武好文所奏之法行事,壮丁是必然可以从蓝田县征调到的。若是担心蓝田吕氏因此掌控府兵,完全可以通过调整兵役之期加以避免。”
“如何调整?”赵佶追问。
“可以将府兵的三季务农一季服役之期,变成连续服役数年,而后除役回家务农。这样府兵服役之期都在军营之中,由军官掌握,除役回家就是百姓了。”
“发饷吗?”赵佶最关心的还是发不发钱?
“不需发饷,”韩忠彦道,“一兵荫田200亩,除役时止。朝廷则供应该兵服役时的饮食衣被兵器等等,不需该兵自备一物。”
韩忠彦还真是挺会糊弄事儿的!他想出来的府兵都快接近后世的义务兵了——适龄青年服役几年,然后除役回家。
当然了,征兵还得依赖地方上的豪门,要不然县老爷一样没地方去拉壮丁。
听了韩忠彦的话,赵佶顿时眼前一亮,而在场的新党重臣,则全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韩忠彦糊弄事情的本领可见长啊!居然想出了连续服役几年的府兵……这事儿想着挺好,真的做起来怕是要出问题啊!
赵佶将目光投向了知枢密院事安焘,“安卿,你以为如何?”
“陛下,”安焘皱着眉头说,“此等府兵并不发饷,全赖荫田200亩之利益将养……只怕难以长期安心服役啊!”
韩忠彦笑道:“不过数年之苦,总是可以忍受的,还可以在除役之后,免其终身徭役,这样数年之苦也算有所收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