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青滿臉是水地抬起頭,鏡子中衛琮倚在浴室門口饒有興致看著自己。她扯下毛巾擦臉:“你還不走?”
“這種時候留你一個人總是不大好。”他一邊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一邊慢悠悠地跟著她。她卸了妝,臉色看起來尤其差,似乎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什麼意思?沈行青停下來看著他,難道他以為懷孕的是自己?她張了張嘴,又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於是說了別的:“我一個人沒問題,你可以走了。”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跑去開導完全不認識的姑娘,會被人當成精神病吧?而你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她有沒有聽,“勉強撐著沒有任何意義,這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面對的事情,更不需要你這麼冷靜地處理。”換作衛瑤,不,她會憐憫那條小生命,會努力勸說,會拼命阻止,而不是陪著朋友去醫院墮胎。那才是16歲的女孩子應該做的事情。衛琮站在後面,看著前面那個必須扶著牆才能支撐住身體的身影:“所以,哭也是可以的。”
“好意心領了。”沈行青強打起精神,“我會哭的,再見。”
衛琮往門口走去:“我先走,阿璉等下會到。”
“不需要,讓他不用來。”她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衛琮對她露出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容。
眼見著他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她才松了一口氣,把額頭抵在門框上。強撐當然沒有意義,但在不熟的人面前軟弱,這就太奇怪了!至於衛璉,她嘴上說著不需要,但這種時候有個肩膀依靠也不錯。
要哭嗎?當然不,沒了孩子的,又不是她。不如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更加實際。
大概是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的關系,沈行青有些脫力。明明去夠門把手,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往前倒。
她自然沒有倒下去,因為她一手撐住了門板,因為一雙手把她給接住了。
“剛才說了謊,很抱歉。”衛琮的聲音此刻在她聽來無比的不順耳,“阿璉不會來。並不是他不想,那種場合他不能缺席,所以我沒告訴他。”
怎麼可以有這麼討厭的人?!可是她沒有力氣,無法強硬地推開他。
門被再次關上。
跟衛璉完全不一樣,更加堅實,安全,好像可以把整個人都容納進去的寬闊的懷抱。沈行青整個人都癱在衛琮身上,其實沒有力氣什麼的,都只是借口而已:“這不好玩。”
“衛璉的事,我道歉。”衛琮把她輕松抱起,放到沙發上,“瑤瑤喜歡你,所以更加傷心。我欺負你的原因,應該可以理解吧?”
“……”見識過“野貓幫”欺負人的手段,這種程度沈行青根本不痛不癢。衛琮就這麼自然地擁著她,安撫似的輕拍她的背。
眼淚莫名其妙地滑下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並不是真的不想插手,她又不是什麼特立獨行的人,看見朋友誤入歧途,也會跟普通人一樣,想要把她拉回來。嘗試過之後,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到後來,就麻木了。
她可以作出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可是心裏的罪惡感並不因此而減少。所以她無法無動於衷地任由衛琮強迫衛瑤,所以她陪著陳思羽拿掉孩子之後在一個只見過幾次的人懷裏哭得稀裏嘩啦。
“你哭得也太凶殘了。”衛琮不甚在意地用袖子給她擦眼淚,一邊伸長了胳膊去拿茶幾上的紙巾盒,然後用紙巾接替他袖子的功能。
“關你,嗝,屁事!”沈行青哭得直打嗝,用力擤完鼻涕,紅腫的眼睛用力給他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