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最近这段日子建昭帝对他如此冷淡,无论他表现得多么真诚、多么讨好,也始终得不来对方的正眼相看。
尤其今晚领宴之时,东平郡王那臭不要脸的死胖子,居然被叫去了帝后宝座跟前,与他二人同席共饮。
而身为大齐最尊贵的王爷,诚他王却只能远远缩在角落,敬个酒都得扯开嗓子靠吼。
原先他还以为,建昭帝这是故意磨他的性子,如今才知,事出有因。
诚王的恼火亦可想而知。
他寒着一副眉眼,劈手夺过郭陶手中的书,下死力在上头戳出了一段话:
【本王才进京没两日,头遭去皇城吃顿饭,结果当晚那女人就出了事,这些人是要往本王头上扣屎盆子么?】
那个“屎”字在书中委实不好找,他只得拿了个差不多读音的“使”字换上。
以郭陶的聪明,自是一眼就看懂了。
他接过书,动作轻缓地戳了一句回话:
【王爷此前说要看到诚意,他们便将诚意拿了出来。今日我收到了他们的消息,他们让我问王爷一声:这个诚意,您可满意?】
这话几乎就是明着挑衅,郭陶戳字的时候,面色委实不大好看。
身为幕僚,对东翁理当示以敬重,哪怕心里再是瞧之不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此乃不成文的规矩,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以身犯戒。
因为,这就是对方的原话,一字不差,纵使明知诚王看了会发怒,他也只能如实照搬。
果然,一俟他戳出全句,诚王当即大怒,红着眼睛一脚便喘在了树上。
“嘭”,老柳树再度发起神威,将这个三百斤的胖子震翻在地,扑了他一身的雪泥。
“王爷小心。”郭陶忙抢步上前去扶,却被诚王一掌推开。
“本王无事,就是想试试这树结实不结实。”诚王一翻身便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去身上碎雪,面色如常,再不见方才怒色。
想来他亦明白,这诚王府到处都有耳目,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建昭帝眼皮子底下,如果表现得太离格儿,人家就要相疑了。
见他心绪平复得很快,郭陶便又退了回去,轻声地问:“王爷如今是怎么想的?”
这是在向诚王讨要一个回话,向对方表明态度。
诚王不语,只眯眼望向远处。
雪下得越发紧,烛影下瞧来,宛若一挂巨大的珠帘,将山石树木都掩去了帘外。
诚王觉着,他此时的处境,便如眼前之景,那帘幕外的一切皆隐约可见,却始终无法瞧得真切,若欲前行,只能凭借一腔孤勇,并上天赐下的大好运道。
可是,孤勇也就罢了,运道这东西,当真在他这一边儿么?
他移开视线,转望着头顶的灯笼,心下生出越来越多的不确定。
那些人显示诚意的方式,充满了威胁。
他们根本不在乎他。
或者可以说,他们并不如诚王以为的那样在乎他。
冬至夜宴之事便表明,只要那些人愿意,他这个本就屁股坐歪了的王爷,就会变成活箭靶,一旦这箭靶倒了,则君臣对峙的局面,亦必将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