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原来石桌并不是精雕细刻的产物,看起来就是一块颇有意趣的大顽石,只是上方磨出了镜子一般的桌面,想要推动这么一块大石,非得力士不可。
马老爷并不是糊涂虫,他让人搬,自然就有道理。所以孩子们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一言不发的一起上阵,连马俊杰都出了手。一大群人咬牙切齿去推大石,最后只听“咕咚”一声,竟然真把大石推倒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寂静。因为先前石桌所占之处暴露出来,竟是一处黑洞洞的入口。
马老爷捡起手杖,好整以暇的走了过来。十分好奇的弯腰对着洞口看了又看,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开眼。洞口四四方方,在半人来深的地方凿出斜坡,一路向下。斜坡尽头的风光,自然是看不到;就连斜坡本身的情形,除非亲自下去,否则也是不得而知。马老爷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千叮万嘱,当即意犹未尽的直起了身。
后退一步伸出手杖,他指着洞口说道:“我还不老,你们也没有大到可以自立门户,所以里面的东西,在分家之前,不许你们随意取用。可是,我做爸爸的,也没有让儿女看到好东西干着急的道理,所以从今开始,每年我允许一房派一个人下去,拿一样宝贝上来。”
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面孔,马老爷轻声问道:“谁想第一个下去,现在就可以了。”
赛维和胜伊盯着洞口,心里急得快要伸出手,真想入洞看个究竟;但是他们很懂“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尤其是在自家,万万不能盲目出头。况且宝贝能不能碰,还是一件未解的疑案。
马俊杰也直了眼睛,恨恨的瞪着洞口,同时又感觉可笑——自己的娘,死得可笑。
佩华站在一旁,偷眼观察着马英豪的脸色。
马英豪不动声色,想下去,但是不敢下去。
五姨娘用皮鞋的细高跟轻轻磕着地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是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而马天娇沉吟片刻,忽然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大哥年纪最大,大哥第一个下去吧!”
马英豪摆了摆手:“我是有职业有进项的人,经济上很宽松,不急。”
马天娇又转向了赛维:“二姐三哥呢?大哥不下去,你们下去呀!”
赛维摇了摇头:“我们两个都怕黑,不敢下。”
马天娇犹犹豫豫的又看旁人,不料佩华忽然开了口:“如果我也有资格的话,我想第一个下去。”
马英豪飞快的横了她一眼,眼神凌厉;马天娇则是着了急,没想到还真有不客气的。而佩华接收到了马英豪的暗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要不然……还是请五姨太第一个下去吧。”
五姨太心乱如麻的对着佩华一笑,又抬头去看马老爷。马老爷依旧刮着满脸的假春风,显然是没意见。
“我下去?”五姨太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都不下,那我就做第一人。宝贝什么的倒是其次……”她讪讪的笑:“我是想见见老太爷的大手笔……”
她含羞带笑的,跃跃欲试的就要往洞口走。而马天娇见她穿着一双高跟皮鞋,走平地都是风摆荷叶似的不稳定,又觉得娘平时笨手笨脚,就一扯她的袖子:“还是我下去吧,我比你伶俐呢!”
母女两个是一家,谁下去都是一样。于是五姨娘停了脚步,抱愧似的一边点头一边笑,心想你们尽管装模作样去吧,我们娘儿俩可是要发点小财了!
马天娇穿着一双平底皮鞋,行动起来十分利落。洞口狭小,也非得她那种苗条的身材才出入灵活。一大步跳进半人来深的小洞里,她也不听五姨太的嘱咐,弓腰缩背的佝偻了,径自踏上了向下的斜坡。地上的人只听她叫了一声:“真黑啊!”
马老爷弯下了腰,大声说道:“天娇,如果感觉气闷了,就马上往回返!”
马天娇没理会。
直过了十多分钟,地下忽然传出一声金石撞击之响。赛维站得略近,就见马天娇捧着个破鼎钻出来了。直起腰露出头,她辫发散乱,面色苍白,但是笑嘻嘻的,将手中破鼎往地面上一放,口中说道:“我可没敢往里走,太黑了,比夜还黑。”
马老爷脸上没有笑模样,并且后退了一大步:“里面是什么样子?”
马天娇拉住五姨太的手,连滚带爬的上了地面:“爸爸,我看不清,反正随手摸到一样东西,就赶紧出来了。”
然后她笑吟吟的把小锅似的鼎抱在了怀里:“爸爸,你不来瞧瞧?说好了,它可归我喽!”
马老爷远远一望,就见那鼎铜锈斑斓,像个大铜疙瘩似的,凭着自己的学问,万万看不出价值。忽然又想起了父亲的叮嘱,他下意识的连连摇头:“不必,我也不大会看。明天你和你娘去找个懂行的人鉴定鉴定吧,看它是不是件真正古物。”
五姨太和马天娇虽然没有大见识,但也知道古董的珍贵。五姨太像抱孩子似的抱着鼎,虽然感觉沉重之极,但是舍不得松手。马天娇又伸手托了它的底,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丝毫不觉疲劳。
余下众人竭尽全力,把石桌扶起来推回原位。马老爷也上了梯子,在四根柱子里面动了机关。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方,他见四个孩子加上佩华,全在偷眼窥视马天娇母女,一个个神情复杂阴沉,绝非羡慕颜色。
最后把目光转向五姨太和马天娇,马老爷不动声色的想:“我当我家里全是狐狸,没想到还真有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