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吓得尖叫出声——小河冬天是冻不实的,两岸浅滩倒也罢了,河流中心永远只是一层冰盖。而半薄不厚的冰盖,是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
“胜伊!”她在河边收住脚步,嘶声的叫:“你疯了?给我回来!”
胜伊姿势怪异的歪着脖子,歪到极致,仿佛颈骨将要折断。似笑非笑的望着赛维,他的表情并不稳定,一时像胜伊,一时又不像。
冰面起了咔咔的裂响。胜伊的身体忽然一倾,是一只脚下冰面破碎,赤脚缓缓陷入了喷涌而出的冰水之中。不等无心出现,赛维丢了灯笼向前就跑。脚下的冰面不住的成片塌陷,她伸长手臂抓向胜伊,带着哭腔狂喊:“手给我!手给我啊!”
胜伊不为所动的望着她,一张面孔渐渐扭曲,复杂表情在他脸上交替闪现。一条手臂要抬不抬的动了动,他忽然轻声唤道:“姐——”
一声过后,他倏忽间变了脸,却是诡异的笑了。一边笑,一边笨拙的拖动双腿,在赛维面前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双手。
赛维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引诱自己深入,甚至没有注意到脚下冰面已经彻底支离破碎。正在她进一步的要追逐胜伊之时,两人之间的冰面忽然自下而上的受了冲撞。一个人影顶着水花一跃向上,一把揪住了胜伊的衣领,正是无心。
手指点上胜伊的眉心,无心一边画咒一边吼道:“赛维回去!”
赛维六神无主的停住了,同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块浮冰上,已经无路可回。胜伊落到无心手里,瞬间软得没了骨头也没了意识。而赛维进退两难的低下头,就见漆黑水面上印着一弯残月,以及一张顶熟悉的面孔。
“老五!”她难以置信的抱了脑袋,两条细腿失控似的抖战:“老五?”
在她出声之后,马俊杰的影子便消失了。
无心把赛维和胜伊全救上了岸,周身湿透了,风一吹,一身衣裳立刻冻出了冰碴子。
赛维带着他急急的往回走,心想无心要冻死了,又想我如果再欺负他一次,我就不是人。
进了院后,赛维没有声张,把人全赶进了自己住的东厢房。赛维做主,扒了胜伊的湿裤子,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昏睡。无心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手里托着一条大毛巾,无心对赛维问道:“你看到了马俊杰?”
赛维连连点头:“我在水面看到了他的影子。就像倒影一样,很清楚。”
无心若有所思的擦着脑袋:“我也看到他了,他上了胜伊的身。”
赛维勃然变色:“他——”
无心继续说道:“鬼上身不是大事,驱出去就是了。我只是不明白一点——他是怎么来的。”
他放下毛巾,抬头望向赛维:“平常的小鬼,没有力量作祟。马俊杰刚死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
他欲言又止的换了说法:“照理来讲,他一出地堡就该魂飞魄散了。”
赛维说道:“他……他可能和别人不一样吧?你看他活着的时候也像个小鬼。可我们并没有害过他,他为什么要杀胜伊?他今天害了胜伊,明天是不是该害我了?”
无心没敢说“鬼怕恶人”四个字,怕赛维发飙,只说:“你还好。你比胜伊厉害,鬼也是欺软怕硬的。”
赛维给宅子前头的马老爷打了电话,有一说一,说得马老爷面如土色。
马老爷失眠一夜,翌日起床定了主意,抄起电话联络上了稻叶大将。字斟句酌的交谈一番之后,当天上午,一大队日本兵开进了马宅后花园。
马老爷打算让日本兵的凶气镇一镇马俊杰的邪气。而日本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妙用,他们只是分批下入地洞,搬运起了洞中古董。
因为动作太小心了,导致他们的速度很慢。马老爷远远的过去瞧了一眼,看他们从地洞中运出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疙瘩。陶疙瘩并不能让马老爷动心,他素来喜欢直观的刺激,比如钞票的颜色,或者是金银的光芒。
第一部分报告书已经写完,并且送到了稻叶大将面前,马老爷计算着时间,认为自己还有十天半月的准备期,时间太多了,根本不需要。
胜伊昏睡了一夜一天,最后在一个阴霾的傍晚醒了。
他患了重感冒,两只鼻孔全不通气,被鬼上身前后的事情,也记不得了。
赛维也伤风了,并且腰酸肚子痛。裹着毛毯坐在床尾,她小声说道:“胜伊,家里不太平,我们真得快点走了。”
胜伊打了个喷嚏,病怏怏的起身坐到了赛维面前:“时间定了?”
赛维点了点头,声音轻成了耳语:“差不多。”
胜伊又问:“带无心吧?”
赛维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带。爸爸说等我们在昆明安顿好了,就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