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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希望万历皇帝借这件事,再次向民间伸手。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代表着不同的民间集体的利益。如果万历皇帝向民间伸手,就等于是抢夺他们的财货,和他们直接争利。这是万万不允许的。白痴都知道,万历皇帝的手,伸出来容易,想要收回去,那就难了。当初,他们吃了多大的苦头啊。
但是,如果不动用内帑的钱粮,宁夏镇的叛乱,只怕难以迅速遏制。叛军既然能够强行攻克宁夏城,说明他们的战斗力,一定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怕比当初的勃拜还强大。一旦西北地区糜烂,整个中原也难保。这些基本的常识,他们还是懂得的。
星说道:“原本送往辽东的钱粮,可否周转用一下?”
周嘉谟说道:“不可。辽东将士,长久驻守苦寒之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果钱粮稍有拖欠,就会酿成大祸。逆贼努尔哈赤所部,近期频繁活动,大有联合蒙古科尔沁部落,抢夺辽东之意,不可不防。又,河南钱粮已经用尽,不可再用,否则,容易生变。”
孙玮说道:“这个徐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如果到了七月,江南钱粮北运,太仓银就会宽松很多,两淮的盐课,也有一笔收入。只是不能再等。坐等两月,宁夏镇必然糜烂矣。”
方从哲说道:“启昧,你意下如何?户部能否支撑到七月?”
杨东明说道:“如果战事能够在六个月内结束,太仓银或许还能周转。如果战事旷日持久,则户部必然溃散。每年秋季,就是九边重镇核算钱粮之日,新帐旧账,都要清算。如果没有定额的钱粮发放,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有宁夏镇的先倒在。”
星果断的说道:“那集不要内帑了,发兵前线吧。”
就年龄来说,星要比杨东明小了三岁。他出生于嘉靖二十九年(公元,弥年),杨东明出生于嘉靖二十六年。但是,星是万历二年的进士,杨东明却是万历八年的,相差了两届。因此,就资格来说,星比杨东明更老。大明朝的官员,都是按照考取进士的年份来排资论辈的。考平进士的年份越早,资格越老。
在场的几个重臣,除了隆庆五年进士的周嘉谟,就是星的资格最老了。首辅方从哲,乃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在他们几个的面前,根本就是小字辈。平时,首辅大人在其他官员的面前,还可以摆摆官威,但是,在他们几个的面前,却是摆不起来的。正是由于资格老,他才敢当着首辅大人的面,直接要求发兵前线。
【书评区有朋友说,明朝的军户不许科举,这是不正确的。事实上,到明朝后期,军户、商人也可以参加科举。这个方从哲的祖上,就是军户来的,还曾经担任过锦衣卫差使。不过,由于军户的文化底子差,基本上很少有考上的。】
方从哲向周嘉谟说道:“汉川公,军队方面……”
兵部尚书周嘉谟籍贯丹川,世代居住于天门。他没有号,在座的人,都尊称其为汉川公。周嘉谟咳嗽两声,如数家珍的说道:“辽东镇的战兵不能调,蓟镇的不能调,三大营不能调,寄府镇不能调,大同镇不能调,山西镇不能调……”
众人不免有些糊涂。什么地方的军队都不能调,这仗还怎么打?就算是要节省钱粮,也没有这样排兵布阵的。单独依靠西北三镇的军队,想要剿灭宁夏镇的叛乱,只怕是有难度的。星说道:“汉川公,你的意思,只能在西北四镇内部调动?”
周嘉谟说道:“目前只能如此。如果调动其他军镇,则变数更多。平叛的关键,不在于宁夏镇前线,而在于朝堂之中。这一点,相信诸位都能明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慢慢的变得有点尴尬起来。周嘉谟的话,让他们感觉到很不舒服。他们明白什么呢?还不是那该死的党争。这是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却又绝对不会承认的。也只有周嘉谟这样的超级老资格,和党争又没有牵连的,才敢这么说话。
星本身是头上凿字的东林党。方从哲和东林党素来不和。杨东明是中立派。孙玮也是偏中立派,偶尔和楚党、齐党都有来往。虽然,在场的人,没有其他党派的代表人物,但是,这绝对不代表着,他们的力量不存在。只要有利益的争夺,就有党争的土壤。比如说,平叛,就是党争的最好机会。
派谁去平叛?派哪里的军队去平叛?给多少的钱粮?给什么的封赏?能不能利用平叛的机会,给自己的人弄点好处?又或者是,能不能用平叛的机会,消灭几个该死的对手?这都是党争的重点。打仗,是国家大事,通过打仗,可以获取很多的利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无论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可以大做文章。
周嘉谟身为隆庆五年的进士,经历了整个万历朝,资格比万历皇帝还老呢。连万历皇帝上朝,都要称一声周翁的。叶向高担任首辅的时候,见到周嘉谟,也是毕恭毕敬的。因为周嘉谟指点过他的几篇文章,叶向高还称周嘉谟为老师。朝廷上发生的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各位大臣有些什么样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