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陷地狱一般的战场中的每一个人来说,生与死都是解脱,只要能离开战场……
一小队一小队的官兵在沿着街道的轮廓轻轻接近最后的战场——确实是街道的轮廓,因为街道两旁的房子都倒塌了,街道也就不在了。这些官兵很多人严格来说只是拿着武器的百姓,因为他们没穿军装,而且都是火线入伍的新丁
“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后一战的时候这一仗我们没让五十一军的弟兄参加,为什么?因为这是我们的家乡,我们要亲手把它光复过来……”韩德勤长官的讲话在每一个新兵的耳边响着,不光他们还有很多穿军装的“老兵”(其实也是新兵,只是早两天入伍)都是第一次见到司令长官。韩德勤将军已经把身边所有部队全部派上了,他自己只留了两个传令兵既当警卫也负责下达命令(这可不是杜撰的,在国军决死一战的时候,前线担任总指挥官的都是这个作风,包括出名怕死的汤恩伯在南口会战时也如此壮烈过一回,更别说出了名勇猛的关麟征、张灵甫一类悍将了……)
每一个出发的战斗小队都由有经验的官兵带领,他们有的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但很多人却是韩德勤的警卫部队抽调的。这些小队的官兵都战意高昂,因为他们也都知道光复宝应就在眼前,知道对面那支兽军已经扛不住了;他们是最后一击,是这场战斗的终结者,是以后这片大地上的传奇
老天似乎不想等那么久,中午时候就忽然开始阴风阵阵,还没到黄昏就开始下雨了;不是前几天的那种雨雾而是瓢泼大雨
雨点打下来的时候让每一个昏昏沉沉的官兵都觉得兴奋起来,他们感到神志异常的清醒。但是很快随着雨水把衣物浸透,寒意开始在身体蔓延,每个人都在雨中哆嗦着……雨水很快就把藏人的散兵坑浸了个半满
在里头呆着,会在饥饿中冻死没有命令也没有谁在号召,双方的官兵忽然就打起来了,大家都冲出战壕向对方猛扑,在外围准备着趁夜色进攻的国军各部也早就集结好了,见状不少部队也迅速加入战团……
大雨像天河缺堤般倾泻下来,雨水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加上大家都没几颗子弹了,搏斗的双方都不再射击而是往敌人扑去扭打着摔倒。被利刃开膛破肚的身躯倒下,鲜血如注般染红了身周一大片,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水的世界逐渐成了红色。浑身都沾满泥浆和血水的人们逐渐分不清你我了,大家就用骂声来分辨——不能不开口骂,不吭声的人可能会被双方的人攻击
整个宝应南端都陷入到一片疯狂和残忍当中,在这里看不到人类只看见望不到边的一大片人形兽在忘情撕咬搏杀……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阵地上因为没有战火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每一个人都不能依靠摸着对方身上的泥泞衣服判断敌我,骂声更浓了……孙长庆、“狗鼻子”这样的老兵却在这个时候悄悄离开疯狂的人群,摸到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冷得发抖的手中紧紧攥着刺刀,只要有人无声靠近就是一下子,根本不管敌我
不知什么时候,骂声稀落了……“鬼子都死光了吗不跳字。忽然有人大声问道 。
“好像没鬼子了”有人回应。
“鬼子全死光了鬼子全死光了……”随着一声声大喊,喊声开始汇集起来了。在外围没有加入到战团的官兵开始打亮手电筒照到战场上,昏黄的光柱射不了多远,但所见之处竟都是泡在雨水中层层叠叠的尸体。活着的人在这一刻才觉得要虚脱了,很多人直接就栽倒在及膝的泥浆雨水中再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发抖一边不知所措地等待那些从外围过来神志还清醒的弟兄们的安排——在这一场疯狂夜雨之战中活下来的每一个人又有谁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呢?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至少曾经是个疯子……
宝应光复了首先知道宝应战场结束战斗的不是国军的任何部队而是远在南京的畑俊六坂井德太郎坐在雨水中切腹的同时,他最后一封电报发了出去,他只给畑俊六提了一个要求:恳请代转东京大本营,永远不要取消第六师团番号,因为这个师团至死都在战斗,没一人投降,他们是大日本帝国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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