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撞上了炮袭,人没了一半,现在就顶在这……‘溜号’,这是一连的‘白养’和‘兔唇’,‘白养’是竹坳的,和咱们够近了……”大家打过招呼就进了六连的阵地。
“咱们原来和营部一道坚守,后来团部让咱们抽到侧后设防,就是你们后边;打掉了三十几个鬼子准备回去阵地的时候刚好撞上了炮袭,就剩下这点人了。”一个军官对着“白养”他们道:“等炮火过去后看见营部下来的文书几个,他们奉命后撤作战了……唉,营部加上特务排,六七十个弟兄都殉国了。”
“后来接到命令让我们守在这,前边退回来的弟兄全部编进六连归我指挥,现在你们是我的兵!”军官是个火线提拔的连长,原来是六连的一个排长。
日军还没进攻,大家闲得无聊除了哨兵外都躲在山头一侧一道天然石壁大裂缝里休息。
“我说咱们那个口令怎么那么别扭,什么玉碎的,那不是日本人的叫法吗不跳字。
“你不懂,鬼子喜欢玉碎咱们就让他们玉碎;所以咱们这边的回话是瓦全,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的意思……”
“哦,这样……哎,你们说怎么这几天都不见咱们的飞机了?以前有飞机的时候鬼子哪敢乱放炮……”
“是啊,不会是空军那帮兔崽子全溜号了吧”一个老兵的回答让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刚刚换哨回来休息的“溜号”站起来就是一顿粗话回敬了过去,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鬼子来了!”一个观察哨匆匆扑进来报告:“悄悄包抄过来,还以为咱们没发现……”
“弟兄们,上啊!”一群官兵笑声戛然而止抄起武器就猫着腰无声地撒了出去。
“腾嗡腾嗡腾嗡!……”被打穿了套筒的重机枪忽然嘶鸣起来,接着各种火器一起打响,还不清楚国军布防的鬼子尖兵部队立时倒下了一大群,但是几乎在阵地上的国军开火后不到十秒鬼子群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嘭嘭”的闷响,接着空气中“咻咻”的撕裂声传来,掷弹筒榴弹已经落下……
“轰!轰!”随着爆炸声,一阵阵让人耳鼓发疼的冲击波袭来,每个人顿时感到听见的东西相隔了很远似的。阵地上一片忙乱,官兵们呼喊着继续射击,有的人跑起来扑向眼见被整群炸倒的弟兄坚守的枪位上,端起枪向外边瞄准……
硝烟里不断有新的爆炸绽放出一朵朵扩散的硝烟扬尘浓雾,很快守军的视界就被模糊了,大家只能凭着刚才的印象继续向阵地外开火。
忽然,一条黑影从扬尘外扑了进来然后身上爆出血花直接扑倒,接着是第二条身影、第三条……鬼子冲进阵地了!
“杀啊!”阵地上的国军官兵们开始迎了上去,蒙了尘的刺刀看不见一丝亮光,但是当它们被从人体拉出来时却又被血液洗得发亮。光影交错间血泉喷薄而出,金属和骨骼的摩擦发出让人碜牙的声音……“轰隆!”忽然人群中有手榴弹炸响了,被殃及的官兵向四面倒下……爆炸越来越多,可以看见光着膀子的军人挂着冒烟的手榴弹互相向对方人多的地方扑去……
“白养”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他的脑子还有一丝清醒但却失去了平衡感就是站不起来,挣扎着看着身旁的鬼子在做着同样事情……
啊,那是手榴弹!“白养”摸到了自己腰间,用意志对抗着眩晕拧开了两个手榴弹的保险盖把引线拧到一起……“豁!豁!豁!”一下,两下、三下……“白养”数着鬼子捅进自己身体的刺刀,他已经拉了弦,可以放心了……
“……白养你了,十几岁连顿饭都不会做……”身上到处是痛楚,就像父亲刚刚把自己打了一顿似的……“阿爸,我没用,我会做饭的,但我在外边惹了很多事,我得罪了一群流氓,我不能孝顺你我只能和你像仇人那样过,要不他们会来找你麻烦的……我今天当兵去了,要是能打出个名堂就衣锦荣归,要是打不出来你就当白养我了吧……阿爸,真想给你做顿好吃的……”“轰隆!”……
“轰隆!轰隆!”……拉响身上手榴弹的不止“白养”,还有“兔唇”、“溜号”和无数的官兵……玉碎了,瓦也碎了,阵地上一切的生命和梦想都碎了……
湘军一九八师残师硬顶着日军十七师团血战六天五夜,一直坚守到援军川军一四五师一部顶上来接防,全师上下幸存者不足六百人自师长王育瑛以下全员带伤,但他们守住了阵地,岌岌可危的江北防线没被突破!
……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