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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干嘛不敲门啊?”林朝夕走在楼梯上, 啃着面包问。
她视线移至身边, 比她稍高一些的小男生微微转头,举起另一只手, 遥遥指着她的眼睛。
他睫毛纤长,覆盖着静水般宁和的眼眸, 你虽然很少能从孩子眼里看到这样的目光,但又觉得,这样的目光出现在这个孩子眼中又完全正常。
因为那是裴之。
林朝夕看着他, 怔愣一会儿, 抹了抹眼睛,手背上带有湿意, 她顿时就羞愧了。
裴之是在说,你肯定在哭,所以我不能进去。
“不是……”她刚说完这两个字,就抽噎了下, 简直像最好的佐证。
她是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哭, 但这种话肯定问不出口, 想了半天她只能说:“我们水象星座, 内心戏就是那么丰富。”
裴之:“……”
林朝夕:“你是什么星座?”
裴之没有回答。
林朝夕觉得自己聊天的水平也像老林靠近, 但当她拉开门,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裴之小同学后, 说不震惊也是假的。
但震惊很快就被一种温暖的伙伴情谊取代。
她不知道那么些时间, 裴之坐在门后究竟在想什么, 但在想什么都不重要, 陪伴本来是最好的安慰。
她看着裴之手里的不锈钢餐盘,问:“你已经去过食堂……你起得很早吗?”林朝夕试探着问,“还是没睡?”
“没睡。”
“欸?”
过了一会儿,裴之才说:“昨天晚上,我听到张副校长说的话了。”
林朝夕又揉了揉眼睛,裴之这句话,显然是回答她第一个问题的。
——为什么不敲门。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反驳他,明明你对陆志浩说的话,就是很完美的驳斥。”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林朝夕又抽噎了下,这种哭唧唧以后的生理反应完全无法控制,“就像现在,我不喜欢他,我很难过,我特别想走了,甚至想大家一起走也没问题。但如果我走了,是不是也像他说的那样,在找借口放弃了?”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出宿舍小楼,整个基地沐浴在透亮的朝阳中,每片叶片都像在发光。
“太难了。”林朝夕吸了吸鼻子,“说陆志浩的时候简单,自己做起来就难的要命。借口包装得太完美了,比奥特曼还吸引人,香香甜甜,所以我觉得张副校长说得真的很对,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林朝夕咬了口面包,说,“但我更讨厌自己,老容易中计,我这么怂,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中计。”
“嗯,然后呢?”裴之问。
“天才兄,现在不该是你给我灌鸡汤的时候吗?”林朝夕扭头,“告诉我在钻牛角尖,让我别想那么多,走就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如果想听,我可以说。”裴之已经开始复述,“林朝夕,你别想那么多……”
“别别。”她赶忙打断他,做了个求求你的动作。
裴之适时收口,问:“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林朝夕说,“最难的是永远都做出正确选择,不过这次我决定,什么难办,办什么!”
她说完,转头看裴之,用期望的眼神,希冀对方给点鼓励和打call什么的。
然而没有。
“我是摩羯。”裴之却说了一件几乎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迎着朝阳,林朝夕愣了会儿,随后笑了起来。
摩羯嘛,从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不用问了。
——
解然冲到基地门口。
门卫室前站着一男一女,应该就是电话中,来接林朝夕的福利院工作人员。
他看着他们,狂奔的腿忽然停住,真面对学生家长,解然却一时想不起来要做什么。
但来都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打招呼:“您好,我是林朝夕在夏令营的班主任。”他说。
“三味大学数学系的?”靠在门卫室前,正在抽烟的男人微抬起眼皮看他。
“是……”
“哦,昨天就是你派人把我赶走的?”
“昨晚您就走了?”
解然瞬间明白,这位不是福利院工作人员,林朝夕找来教夏令营学生的老师,昨天晚上,他通知保安去把人请走,总不会……
“大半夜让我滚出绿洲,你是不是不想要学分了?”男人吸了口烟,说。
解然:???
“您……是我们学校老师?”
“哦不是。”对方顿了顿,很自然地说,“我被贵校开除了而已。”
解然看着眼前这位穿破汗衫的男人,震惊到了极点,是要怎样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台词,他根本接不上。
“你少说两句。”幸好,旁边的女士适时打断他们,她的手伸了过来,谦和地道,“您好,我是红星福利院的院长,党爱萍。”
“党院长您好。”解然得救似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党院长探了探头,假装问:“我们林朝夕呢,学校劝退她,都不送到门口吗?”
这句话明显有火气。
解然很后悔,这一男一女,看上去没有一。好惹的。
他突然很想重新站队,继续做张副校长的狗腿……
——
张叔平并不知道解然的心思,更不清楚发生在绿洲基地各处的那些小事。
他今天起床后,照例慢跑半小时。
时间上,裴之说完那个“早”字,林朝夕红着眼睛拉开门房门的时候,他刚坐在食堂开始用早餐。
今天,他特地从食堂二楼教师用餐区下来,环顾四周,桌椅缝隙不一,人声嘈杂。
很难想象,那个被他罚来食堂干活的小女孩,怎么能在这么几天时间内干出那么大的阵仗。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这几天林朝夕找来的老师一直在食堂打工,用间隙时间抽空给孩子们上课。
他没见过对方,无法评价教学水平,但在这里……
他抬头,看了一圈嘈杂纷闹的环境,这显然不是合适的教学地点。
大概是太吵,某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林朝夕穿梭在桌与桌间,笑着收拾盘子。
当然不可能,她已经被退学了。
张叔平的思考到这里就点到为止,像他这样的人,并不会因为一些什么格外的努力坚持不懈而感动什么。
如果你见过无数哭着倒下的孩子,努力爬半天也只能爬到别人起跑线的学生,也会让自己努力保持这种清晰认知。
不然早疯了,张叔平自嘲似地想。
他擦了擦嘴,喝完最后一口粥,从座位上站起来。
——
“确定是这里吗?”
教学楼7楼办公室门口,林朝夕很小声地问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