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折腾后,已是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大亮。
隐隐约约的炮竹声传进后院,一路清晰。
不多时,敲锣打鼓声也逐渐响起,喜娘一脚踏进来,掐着腰捏着帕子满脸喜色,“哎呦喂,娘娘可是弄好了?宫里的接亲队伍来了!”
“此时出了午门,再转两条街便到咱这儿了,打头儿的太监公公叫咱准备好了,别耽误了吉时。”
“大哥儿呢?快让大哥儿准备好,娘娘出门少不得他背着上花轿。”
聂夫人站出来,嘴里也噙着抹笑,“晓得了,您先等着,一会儿时辰到了珏哥儿便来,不会耽误时辰。”
其他人见状也知道母女俩是要说些体己话了,都纷纷有眼色地退开。
聂夫人美丽依旧的脸立马落下泪花,连忙拿起帕子拭泪,嗓音依稀带着点不舍的哭腔。
聂珑乖巧地偎依在她怀里,任由这位“娘亲”发泄一腔母爱。
“宝儿,娘的宝儿啊,今日嫁进宫里日后要想出趟门子也不容易,若是想娘亲了尽可让人传了旨意,娘亲去宫里看你。”
她双手紧紧拉着女儿手,殷殷嘱咐道:“虽说陛下忙着前朝,后宫至今无人,你嫁过去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皇家到底是皇家,日后若是陛下后宫添了人,你也别伤心别慌了手脚,谁也越不过你去,娘亲瞧着陛下性子是个好的,若你不犯错,该是不会宠妻灭妾的。”
聂夫人见女儿懵懵懂懂的样子,更加忧心。
“咱们家在皇家面前算不得什么,可是若你受了什么委屈也别忍着,写信回来告诉爹爹娘亲,你大哥如今也进了官场,日后也是你的一份助力。”
说到这里妇人十分懊恼惆怅,叹息道:“若不是……若不是当年你祖父糊涂,如今又怎么会叫你嫁进了宫里……你表哥……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莫要说这些了,叫陛下听见也不好。”
她将一份名单票据递过去,塞女儿怀里。
“宝儿,你且安心进宫,你爹爹在宫里给你安排了人手,要什么尽管使唤就成。”
……
聂珑被蒙上了红盖头,身上带着松木清香的男人蹲下来将她背起,男人背脊挺拔身量高大,有些清瘦,稍稍硌人骨,聂珑难得起了一丝好奇心。
她试探道:“大哥……”
男人轻轻应了一声,“宝儿乖。”
“我与陛下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宝儿放心,大哥永远在。”
温润的嗓音说话声不疾不徐如同温热的清泉,一点一点地流淌在心间,自带安抚人心的魔力。
聂珑不知哪根脑神经被拨动了下,抑住攀在男人脖子上轻颤的双手,一时间脑内两股记忆融为一体,这一刻聂珑彻底成了聂珑,聂国公府嫡系行二的娇小姐。
为表爱重珍贵之意,聂国公给女儿娶名字时随了兄弟辈排玉字,取名珑,“珑”字意为珍贵宝玉,及笄后便因此取了字“宝玉”,小名宝儿。
聂珑上头一个大哥,聂珏,也是身下正背着她出嫁的男子,
还有个现年七岁的幼弟,名聂琥,那小家伙舍不得姐姐出嫁,以为阿姐要被人抢走了,任旁人如何解释也不听,坚定认为有坏人要抢他姐姐,昨晚哭闹了大半宿,如今睡着还没起来。
聂珑思及记忆里温润可靠的大哥,以及这份沉甸甸的爱妹之心,缓缓启唇轻声道:“谢谢……大哥。”
“嗯,乖。”
聂珏背着妹妹,脚步走得很慢,从后院到前门的路似乎很短,可再慢也到了尽头。
垮了火盆儿踢了轿,在即将把背上的人儿放进花轿时。
突然,一道男童哭声响起——
“哇……姐姐,阿姐!坏人要抢走姐姐了,大哥你快背着阿姐跑啊!”
聂珏:……
聂珑:……
男孩儿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丫鬟婆子怎么也拦不住,跑得气喘吁吁的。
聂琥一把抱住大哥的大腿,险些将兄长姐姐二人给撞摔了。
男孩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在青竹般儒雅的男人身上,仰着头,葡萄似的水灵大眼里还含着泡泪花要掉不掉的。
聂珑被男人背着,盖头下的眼睛正好和仰头看她的男孩撞上,聂珑眨了眨眼睛,男孩含着泪嘴巴张得大大的,傻愣愣惊叹,“阿,阿姐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