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遇到贺律先来的情况,朝辞都会很歉意地问他是不是久等了,哪怕自己并没有迟到。
不过这一次朝辞显然没有说这些的心情。
他直接坐下,对面的贺律见他来了,桃花眼都像是在发亮,整个人看起来很高兴。
朝辞很少见过他这样高兴的模样,哪怕是最开始的“小律”,也是客气和礼貌居多,到他们交往后期,“小律”也变得越发冷淡。
贺律的确很高兴。
今天距离他看到那些资料,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对他而言不是弹指一间,而是每分每秒的煎熬。他像是生活在一个冰冷、又密闭性绝佳的水膜里,每时每刻在难以言喻的心慌中生活。
明明朝辞还活生生地活在这个世界,他却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像真的死在了那堆冰冷的资料里。除了这样可怖的设想之外,那无时不刻的歉疚和愧意也在折磨着他。
朝辞是那么喜欢他。
他为自己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他拥有的很少,只是社会上无数的平凡人庸碌的一角,但是他却竭尽所能想给他能给的全部。
而这些都被贺律挥霍了。他肆无忌惮、他有恃无恐。
在灭顶般的愧疚和莫名的心慌害怕中,贺律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两天。
他害怕到让私家侦探每天给他传好多朝辞的照片,让他能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别害怕,朝辞还活着。
但是那些冰冷的照片所能给的慰藉是有限的,他甚至觉得都是一场自己的幻觉。
如今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朝辞就坐在自己面前。哪怕他对自己不耐,甚至是厌恶,对贺律而言,就仿佛像一个在漆黑寒冷的永夜中跌落乱流抱木求生的人、终于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上了岸。心中恐惧的野兽也在此刻被温暖灼热的火把驱散。
“这家店的江浙菜做得很好,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西湖醋鱼……”
朝辞一坐下,贺律就跟拿过菜单与他说着话。
“这些你自己看着点就行了。”朝辞皱眉,直接打断道。
贺律口中一顿,却又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问:“那来份糖醋排骨?这个我记得你也特别喜欢吃。”
朝辞满脸不耐地跟他点完了这些菜,等服务生收走了菜单后,朝辞便看向贺律,继续说:“点完了,你可以说说小静的事了。”
而贺律的笑容,也在听到“小静”这两个字后,渐渐隐了下去。
朝辞叫人的习惯一点没变,从前他喜欢叫自己“小律”,现在也习惯这样叫那个女人。
这样亲密的字眼,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他并没有将这样的异样过多表现出来,只是略微收敛了笑,问道:“那女人应该也和阿辞说过,她是晚香的人吧?”
朝辞略一点头。
“晚香捧她可是花了大手笔的,才两三个月,她这晚香王牌的名声在s市就打响了。晚香指望着她赚钱,她却只想着一走了之。”
在朝辞逐渐难看下来的眼神中,贺律面不改色:“晚香拖了她几个月,榨干了她当时所能榨干的绝大部分价值,又掏空她所有的积蓄,才勉强放她走。”
“当初她能离开,是因为带她的负责任人还算好。但晚香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的,当时她跟晚香签署的解约合同,里面放了不少陷阱,赵洛静没什么见识,看不出来。但是只要晚香想,他们随时都能把赵洛静带回去,而她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
贺律说着,拿出了一份合同,是他从晚香那儿取的拷贝版:“阿辞要是想的话,可以自己看看。”
朝辞的手也慢慢冰凉了下来。
贺律看着朝辞苍白的神色,又是心疼又是嫉妒,他继续说道:“带赵洛静的负责人好是好,但好人在那一行可做不长。前不久刚被拉下来,之前赵洛静跟过的几个人对她印象都不错,晚香也早就在计划着把她带回去。”
朝辞浑身冰冷,一颗心沉到了潭底。
他握紧了手,抬头看向贺律:“你说这些,代表你有办法对不对?”
这是个问句,却没有掺着多少疑问。
这是必然的,否则贺律不会特地来和他说这些。
“当然。”贺律带上了一抹笑,“只要阿辞愿意,拦下晚香算不了什么。”
不说只是让晚香不去找赵洛静,就算让晚香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
朝辞的喉咙突然有些干哑,他哑声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贺律又慢慢拿出了另一份合同递给了朝辞。
朝辞接过,匆匆的扫了一遍,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这是一份变相的包|养合同。
整篇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贺律包|养朝辞五年,一月三十万。
当然,其中还有乱七八糟的其他要求,比如要求朝辞必须和他住在一起,在合同期间不可以有任何的暧昧对象等等。
“这样的合同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朝辞沉着脸说。
“当然不具有,只是个形式而已。”贺律笑着说,“就算真的有法律效益,我也舍不得阿辞承担违约的负担。”
“阿辞真要是违约,我也舍不得动你,只会找那个贱|人而已。”
朝辞的双手攥得很紧,眼中都浮现了血丝。
“我不明白,你之前也只是想耍着我玩玩,现在又为什么还要纠缠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