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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像一阵风, 疾速飘向了演讲台。
保安刚要拦住她, 谷老师出面道:“她是我的学生, 能代表我们小组。”
近旁又有另一个同学说:“谷老师, 林知夏还是大二的本科生……要不让我去讲,我跟着谭千澈学了两个多月。”
谷老师摆了摆手,示意那位同学保持安静,不要出声。他将话筒递给了林知夏, 低声道:“去吧,上台。”
林知夏攥着话筒,沿着台阶向上走。
灯光聚焦在她的头顶,她站到了ppt幕布之前, 身姿笔直,自我介绍道:“thank you,is a sincere pleasureb namezhixia lin and ifrom superconducting circuits and quantum putation group. ”
接下来, 她规划了本次演讲的内容:“we will begin with a brief introductionthe group research, followedan introductionthe workm workprinceton university has proven thatcan bihe spin qubits with circuit quantum electrodynamics architecture [1].will demonstrate a superconducting circuit performed with josephson junctions using circuit quantum electrodynamics architecturescontrol the quantum coherenceperforming the qubit state tomography....”
此前, 杨术文曾经和林知夏一起出国, 他见识过林知夏的外语水平。但他没料到,林知夏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流畅地概括整个小组的近期工作内容。
杨术文倒抽一口凉气:“林知夏的英语发音好清楚, 单词连读, 重音轻音,我像是在听录音磁带。”
韦若星由衷赞赏:“她用词礼貌,正式, 态度也好。”
杨术文听了一会儿,心情激动又澎湃:“林知夏把谭千澈的论文背下来了,她记得明明白白。”
“她没背论文,”韦若星笃定地说,“她理解了。”
杨术文紧握双手:“真厉害啊,她是真厉害。”
“前途不可限量。”韦若星附和道。
韦若星和杨术文坐在同一排。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知夏,听她简略地描述实验内容。
记者扛着摄像头,对准了林知夏。老师和同学们神情专注,沉静地凝视着林知夏。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里,林知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讲解每一页ppt上的内容。
她讲得非常顺利,直到她看见倒数第二张ppt。
倒数第二张ppt上,只有四张折线图,没有公式,也没有文字解释。
这一张ppt的标题是“future work”,意思是“未来的工作”。
一般来说,理工科的实验报告都会包含“future work”这一个模块,作者会展望一下未来的发展路线。可是谭千澈没有在他的论文里提过“future work”,也没有跟别人聊过,这张ppt的内容是全新的、陌生的,与前文毫无关联,谭千澈的师弟们都看愣了。
怎么办?
林知夏抬高了话筒。
汇报厅内一片寂静。
令人尴尬的沉默正在延长。
坐在第三排的一位外国男生忽然举起了手。林知夏以为,他能解释ppt上的折线图。
然而,这位外国男生却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excuse me,wouldbe possible for youexplain a little bit more about howset experiment parameters ”
这句话的意思是,请问你能解释一下怎么设置实验参数吗?
杨术文面色一变:“ppt上的四张折线图没有名称、没有范围,谁知道谭千澈的新实验是怎么做的?”
韦若星透露道:“那个外国男生,是我们组的同学。他问题多,喜欢较真,年轻的讲师会被他弄得下不来台。”
杨术文生平最痛恨这种学生。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知夏:“哎,林知夏能不能想出来?”
“太难了。”韦若星说。
韦若星有一句话没讲出口——她都猜不到那几张图的实验参数,怎么能强迫林知夏顿悟?林知夏才十五岁,她应该在导师的指引中慢慢成长。
林知夏被外国男生的问题难住。十多年来读过的书刊、著作,经历过的实验、项目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实影,那些影子在瞬息间爆炸,炸得她思路混沌,像是被一阵白烟蒙住了双眼。
她换了个方向,面朝ppt的另一侧。
这时,她忽然想到,上台之前,她瞥了一眼今天的学生出场顺序。下一个演讲的学生将会谈到人工智能……林知夏豁然开朗。
林知夏假设了几组输入数据,又在心中秒算了一遍,果然对上了折线图的走势。她马上宣布,ppt上的四张折线图都是“量子深度学习”的模拟训练结果。
她当场为大家讲解,如何利用图象趋势,反推“量子深度学习”的参数种类和参数范围。
林知夏由浅入深地概括算法,结合了谭千澈的工作内容。她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因为全场无人打扰她,所有人都是忠实的听众。
这一场演讲结束之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的学长和学姐鼓掌鼓得最用力。杨术文笑容满面,与有荣焉,还告诉周围的学生:“那就是林知夏,林知夏和我一个组,林知夏是我们组里最年轻、最聪明、最有潜力的人。”
韦若星正想搭腔,她认识的一位老师竟然站了起来。那位老师问了林知夏几个问题,林知夏轻松回答,答完了还冲大家笑一下,笑得又甜又好看。
这天中午,“北美学术交流会”告一段落。
林知夏跟随谷立凯、杨术文等人走出报告厅。
室外的阳光晴朗充沛,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明澈的蓝天白云。
谷立凯双手负后,走在前方。他鬓发斑白,身形瘦长,但有些驼背。他缓缓迈出几步路,忽然开口说:“谭千澈有一个课题,做了几年 ,没做出来。林知夏,我把他的课题给你吧。”
林知夏犹豫不决:“这样行吗?”
“行,”谷老师说,“你学了一年多的实验和理论,先前我按博士的标准培养你,把路走窄了。你比你的谭师兄还有韧性……”
林知夏自言自语:“谭师兄的韧性不够好吗?”
谷老师笑笑,亲自揭了徒弟的老底:“你谭师兄啊,本科第一年来了我的实验室。那年他十八岁,性子急躁,缺少磋磨。他没同你们讲过吧,他也炸过实验室。”
谭千澈炸过实验室!
林知夏好吃惊。
谷老师没有详说。他把课题的内容简单概括了一遍,还让林知夏在一周内写出论文的开题报告,用邮件发到他的邮箱里。
今天的北美学术交流会上,林知夏拯救了谭千澈所在的整个小组,并给国际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杨术文特别感激林知夏,主动为林知夏求情:“谷老师,一周的时间太紧张了,你给我们林学妹宽限一点……”
谷老师却告诉他:“一周的时间,对你来说,是太紧张了,对林知夏来说,刚刚好吧。”
杨术文的心头中了一箭。
林知夏也没有推辞。她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抽空跑了一趟医院,仔细询问谭千澈的课题研究进度。
谭千澈一边躺在床上吊水,一边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诉林知夏。
林知夏惊讶地问道:“这么看来,你都写出来三分之一了,你愿意把这个课题让给我吗?”
“我卡在了三分之一上,”谭千澈有气无力地说,“我早就放弃了这个课题。”
林知夏坐在他的病床边,又说:“我还有自己的研究任务。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完那么多东西。我想循序渐进,我刚学会怎么把一个大框架拆成几个小目标。”
谭千澈却说:“你不需要。”
他侧过头,目光深邃,话语平静:“你还小,有足够多的时间,你别把**文当目标,要把内容和成果当目标。十年磨一剑,对你也不算晚。”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病房里的光线格外寡淡,床单和被罩都是不染纤尘的纯白色。谭千澈躺着不动,面露疲惫之意,黑色短发散乱地拂过额前,区区一场感冒,落在他的身上,竟像是一场抽骨拔髓的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