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时的年代,尊重性取向是写入法律的事情,同性可以结婚。
他曾捡到过腐女同学丢的小说,名叫《邪魅王爷小娇夫》,封面上是个英俊霸气的古装男人抱着个胸部超平的长发美女,他有些不懂,还书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句,同学便和他科普了什么叫**,并告诉他封面上的美女是男的,漂亮的是受,霸气的是攻。所以宋清时自信自己分得清小说里的攻受,绝对不会离题万丈地把主角攻给救回来。
解题思路和方向都已确定,只待群芳盛宴开考。
宋清时的灵海渐渐变得清澈,灵魂和身体融合完毕,变得灵活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撑着坐起,然后脱下了鞋子,抬抬脚,尝试扭动僵硬多年的脚趾,白皙圆润的趾头一个个欢快地点起了头。宋清时摇摇晃晃地站起,同手同脚地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想起了正常人走路的姿态,动作也从生涩渐渐变得灵活……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湿润的泥土。
林子外是条平静无波的小河,宋清时踩入水中,捧起一把冰凉河水洗了把脸,确认自己不是在梦境。
眼泪因极致的喜悦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手心,怎么止都止不住,河水从微摇中平静了下来,倒影出少年身形。
宋清时惊叹地发现系统给的身体和他高中时长得很相似,身量不算很高,体型比较单薄,穿着重重雪色云锦缎织成的法器仙衣,把身子包得严严实实,裹了一层又一层,骤眼看去,会有弱不胜衣的错觉。
细软的头发简单束起,有些碎发垂在外面。容貌可能是修仙的关系,比原来的他更精致几分,冷白肤色,眼神清澈,因为经常神游天外想研究,感觉有点呆萌,极具欺骗性,导致很多认为原身无害的倒霉鬼都变成了药园里的花肥或毒药的试验品。
……
宋清时发泄完情绪,看见倒影里哭到发红的眼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取水,想洗去脸上的泪痕,背后却传来了细碎的铃铛声和嘲讽声。
“自戕是没用的,只会白受痛楚。如果不甘心的话,你尽可以试试,慢慢地沉下去,看看是否能成功。”
宋清时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绮丽景色。
桃花满树,树下是名美丽的红衣少年,不知在那里看宋清时傻乎乎地哭了多久。少年容貌极盛,像一幅浓彩重墨的画卷,绘尽了世间的风流艳色。暖玉般的肌肤,最美的是鸦羽般的睫毛下那双暗金色凤眼,他本应像高贵端庄的天上凤凰,可是左眼角下方却有一颗艳丽至极的红色泪痣,亵渎了高贵,碾碎了端庄,让凤凰堕入人间,染上**色彩,化作勾人媚意,勾得人心痒难耐。
他的长发未束,随意垂到腰间,发尾微卷,赤着双足,浑身上下只穿着件用鲛丝织成的红衣,鲛丝光滑如水,紧紧贴在身上,遮住所有颜色,只需扯开腰间那条金丝带,便会全部落下,现出每个男人梦里最爱的景色。
宋清时没有亵渎心思,但因为被发现哭鼻子,社交恐惧更严重了,他鼓了很久勇气,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
他的迟疑,在红衣美人眼里成了默认。
仙界里到处都是危险的妖兽凶禽,修士们都有灵气,感官敏锐,可以轻易察觉身边的风吹草动。就连筑基期的小修士也不会漏听了这种带着铃响的凡人脚步声,更别提元婴修士了,他们如果放出神念,整座山头的蛇虫鼠蚁动静都别想逃过耳目,除了宋清时这种刚穿越来,对灵力和世情都很陌生的奇葩……
红衣美人彻底误会了,以为宋清时也是个凡人,而在金凤山庄里有这样美貌的凡人只有一种用处,他开口确定:“新来的奴隶?”
宋清时愕然抬头,不解其意,想开口询问,目光却不小心落在红衣美人的身上,似乎有些奇怪的伤,忍不住好奇偷偷多看了两眼,思索那是什么。
红衣美人注意到他的探视,心中不快,恶意丛生,脸上却露出个极温柔的笑容,用诚恳祝福的语气道:“莫看了,你很快就会有的。”
宋清时穿越前被保护得很好,从未没遇过恶意,不懂分辨话里玄机,他虽觉得这祝福有点怪,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答:“谢谢。”
红衣美人被这个回答呛到了,他呆滞了片刻,看傻子般把宋清时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发现眼前人的身子很干净,眼里是没经历过地狱摧残才有的单纯。
这个发现让他被业火千锤百炼过的心起了丝怜悯,他收回尖锐的恶意,轻声道,“过了今夜,你便会知道,死亡是种奢求,”他微微侧身,看向泠泠流动的河水,告诫道,“我刚来这里时也尝试很多次自戕,可是没有用,我们这种被烙上合欢印的奴隶,神魂是属于主人的,只要主人不允许,死都不由自己……”
红衣美人沉默了许久,他缓缓伸出手,揉了揉宋清时柔软得像小动物般的碎发。
宋清时看见他白皙的手腕处有数道被捆绑过的红痕,他意识到这是不愿意被追问的痛苦,便忍下了心中疑问。
红衣美人的指尖从发间滑至宋清时精致的脸上,看着他懵懂的表情,微微停留,然后不忍地放下。他不想再说了,因为在亲身体会那永无止尽的噩梦前,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能保持多一刻的单纯,是多一刻的幸福。最后,他叹息道,“你长得很好,可惜长得越好,解脱得越晚……”
宋清时不解:“解脱是指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红衣美人的表情忽然轻松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意味不明地答,“今夜便是我的解脱……”
红衣美人笑着转身,带着清脆的铃声,转身离去,他的步伐有些不稳,每一步都走得吃力,好像美人鱼痛苦地走在刀尖上。
红衣底下漂亮的足踝上露出了一对精致的黄金镣铐,镣铐上各挂着一颗精致的铃铛,中间用细长金色锁链相连,行走时铃铛微微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像被拴住的鸟儿。
金色锁链拖过草地,落下几滴血迹,滴在青碧的叶片上。
宋清时鼓起勇气,克服社恐,对即将远去的美人喊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我懂医术……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红衣美人回首,看了他数秒,忍不住笑了,这次的笑意终于进了眼底,好像一缕冲破云层的金色阳光,美得耀眼。他朝宋清时摇摇头,给予自己真心实意的祝福:“希望你今夜的运气能好一些。”
他过回头,眼里的阳光转瞬而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只剩下不会退散的乌云。
沉沦噩梦多年,他早已学会不再留恋旁人的好意,不去在乎被施舍的片刻仁慈。
他独自带着痛苦的枷锁,一步一步在囚牢里独行,再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