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欢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让藤蔓在镜台前取来一根玉簪,仔细替他按摩脚背上的经脉穴位,安慰道:“没事的,深呼吸,放轻松……你太久没动了,这个情况很正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会每天给你按摩几次手脚,最多半个月,你就活动自如了。”
“嗯。”宋清时感觉好丢脸,耳朵都红了,想学鸵鸟埋进被子里。
越无欢笑道:“医者不自医,尊主不用……担心。”
他想说的是害羞吧?宋清时的耳朵更红了,他磕磕绊绊地强辩,“我受伤都是自己医的。”这个世界的他几乎没有朋友,就算受伤也只能靠自己,习惯什么都要自己处理了,“真的,我在秘境里还被打断过手,回来自己用针线接了回去,一点也不怕痛!”
这种情况只是意外,他平时很能打,很有男子汉气概的!虽然太痛的时候会忍不住掉眼泪,但肯定会坚强地处理好所有事才哭的……
越无欢的按摩停了片刻,他抬起眼,认真地说:“有我在,以后你不要自己处理了。”
宋清时想了很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
越无欢再也没有说话,专心替他放松肌肉,窗外吹过微凉的轻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天地间仿佛失去了声音,安静得只剩下两人呼吸声,宋清时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明白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是气质变了。
原来的越无欢就像一朵奢靡艳丽的花,只是带了些扎手的刺,现在的越无欢却变成了一把开了刃的利剑,眉眼里都是劈波斩浪的锐气……
紧张的情绪放松后,痉挛渐渐消失,宋清时动了动手指,确定还能活动后,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它,留待晚点练习。
他看着越无欢越发美貌的脸,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年,你怎么在外面行走的?易容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仙界坏人很多,我也因为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差点被不长眼的拐卖过……”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次出门,总有人想对他下迷药,或者骗去拐卖。
他用凶残的手法收拾了这些混蛋,把恶名传出后,情况才好转的。
“尊主是水系单灵根,所以才会遭遇这些事。”越无欢在诊治的过程中发现宋清时虽然体内藏着两种火,但灵根却是相反的水系,借着寒力压制火焰,再配合毒功,变成了独有的功体。
然而在寻常修仙者的眼里,水系单灵根属于战斗能力很差的类型,极少出强者,最大的功用就是双修,或者被炼为最极品的炉鼎。
若非宋清时足够强大,功体特殊,不会受制于人,等待他的就是和自己一般生不如死的地狱。
越无欢只要想想那些邪修把肮脏的念头打到宋清时身上,就恶心得想杀人,他叮嘱,“尊主以后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灵根,也不要相信别人的甜言蜜语,更不要轻易答应和人结道侣,或者双修……”
宋清时认真应下,却不明白灵根和道侣有什么关系,但他活了一千多年都没遇过追求者,应该问题不大。
读书时,师兄们都笑话他这种只会看书刷题做实验的医学狗是绝对找不到女朋友的,就算不生病也找不到。
他当时有点沮丧,如……如果让他找到喜欢的人,他肯定跪舔得比师兄好!打热水买早饭交工资卡不在话下!
越无欢知道他很少出门,不懂这些恶意,也不想污了他的心,留待以后慢慢教。他开始回答前面的问题:“我练了尊主给我的寒玉功和控毒法,用灵力将毒素封锁在体内。”
他运转体内毒素,无数斑斓恐怖的花纹浮现在上半张脸上,乱七八糟地布满整个额头,眼睛周围,鼻梁,脸颊,也遮住了那颗夺目的泪痣,摧毁了所有美貌,下半张脸却保留了原来的颜色,让对比看起来更加惨烈,丑陋……
宋清时惊道:“鬼脸蛇毒?”
“嗯,这是在尊主压制火焰里找到的灵感,”越无欢开心地笑了笑,“我把鬼脸蛇毒提炼出来,加了些别的药物,呈现在脸上。这样出门处理事情,虽然有些吓人,但可以打消所有麻烦,待无欢公子毁容的名声传出去,我就变得更安全了。”
宋清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皮肤还是很光滑,触感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越无欢让毒素继续蔓延,笑道:“如果有人怀疑,想对我打主意,只要放开毒素上的灵力禁锢,鬼脸蛇毒会遍布全身,让他再无兴趣。”
宋清时看着他身上的花纹,有点心痛,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比易容更好的法子。
这身毒素,可以杜绝所有的邪念。而且曾经美好的东西被彻底毁去,多少会激发别人的怜悯,至少不会再有兴趣在他面前想起不堪的画面,用以前的事情羞辱了。可是,这样的脸需要面对恐惧、恶心和鄙夷的目光,这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恶意……
“我不在意这张脸,没有这张脸,反而能让人看见我别的长处。没有彻底毁掉,是怕尊主会难过,”越无欢明白他的心意,撤去毒素,重新露出漂亮的脸,凤眸里全是宠溺的温柔,“如果尊主喜欢我这张脸,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好吗?”
红色的藤蔓缠住了宋清时的脚,撒娇似地轻轻地摇啊摇。
“好,”宋清时会意,立刻夸赞,“无欢最好看!”
越无欢笑得快乐极了。
他起身,脱了被水珠弄湿的衣服,换上身红色修身锦衣,细细的金色腰带勒出腰线,常年练剑,身姿挺拔如白杨,再也不复以往的柔弱之态。
藤蔓取来一个锦盒,锦盒里放着张黄金面具,面具做工精致,如两边展开的不对称羽翼,左侧吊下一根编织的红色丝带,丝带上系着三颗流光溢彩的小宝石。
他将长发随意拢在脑后,只留下几根微卷的额发,然后带上面具,遮蔽了所有被鬼脸毒素蔓延的地方,配着艳色的唇和淡蜜色的下巴,竟呈现出张扬跋扈的美,带着侵略性的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宋清时再次真心夸赞:“这个面具真好看。”
越无欢的嘴角微微上扬,愉快极了:“尊主已经醒了,我出门不能丢了你的脸。”
他特意将毒素控制在半张脸,也是考虑了宋清时醒后怎么处理的事情,就像雄鸟都要展开漂亮羽翼,博取心上鸟的欢心,他也不愿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只想让他看到自己好看的一面。
宋清时见他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彻底放下心来,转向其他关心的问题:“药王谷没什么事吧?”
“别的事倒没有,就是这个比较麻烦,”越无欢挥挥手,红色的藤蔓再次取来了一叠厚厚的信件,递到宋清时面前,“安龙写来的,你看看吧。”
宋清时翻阅信件,最开始安龙的信件大概两三个月一封,都是普通的问候信,送各种礼物,夹带着一些他身边的趣事,待五年后,就换成了对不回信的疑问,信件的数量也增加了,他似乎猜出宋清时出了事,严厉地质问越无欢,最后半年的信件内容已经变成了对越无欢的人身威胁,说要宰了他。
越无欢无奈道:“最开始他以为你在生气或闭关炼药,没有起疑,后来我收集药品,重整药王谷的动作比较大,他起了疑心,不停向我质问,我被迫回信,拖延搪塞。最后……他从采买的药物种类里查到线索,探听出药王谷的雷劫,知道药王谷已被我掌控,认为你重伤或身陨导致被夺权……这事已经拖不下去了,幸好尊主醒了,可亲自回信解释。”
宋清时越看越无语:“这货还想强闯不成?”
越无欢道:“他闯了两回,西边的毒阵和迷阵已毁了大半,纵使我有修补加强阵法,但蛊王修为高强,手段诡异,再来一次,阵法怕是撑不住了……”
阵法设置要好多灵石,全被阿拉斯加拆了……
宋清时心痛得嘴角直抽,然而他受伤之事必须隐瞒,怪不了越无欢坚决不说真相。因为真相被隐瞒,安龙以为他遭到不测,才做这种拆家蠢事,所以也怪不了安龙……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昏得太麻溜,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幸好右手能动,赶紧写信解释吧……
药王谷家底薄,不能再被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