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定江打发去顺风铺子看看动静的小厮,出了东华门,就一个旋身回去了。
潘定江对着小厮拿回去的那份战书,和那份简单明了的赌盘说明,一巴掌拍在额头。
大当家这是要把他二嫂他媳妇,他们潘家放到火上烤么?这哪是他们潘家能担得起的!
潘定江拎着那两张大红的纸,直奔去找他爹。
走到一半,潘定江猛的顿住,转个弯往宫门过去。
凭着大当家的手段,这两份东西,东华门门口有人派送,那就是已经在满城派送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该知道了。
他再去找他阿爹,根本没什么用了,还是赶紧去跟皇上禀报吧。
约战翰林院,这可不是小事儿。
顾瑾正和几位相公,庞枢密等人议事。
小内侍悄悄站到清风身边,俯耳禀报了,清风瞄着时机,看向顾瑾,顾瑾迎上清风的目光,清风忙欠身垂手笑道:“潘翰林请见,看着挺急,说是顺风那边的事儿。”
“嗯,叫进来吧。”顾瑾吩咐道。
潘定江磕了头起来,先将那份战书和赌盘说明双手捧举起来。“臣急着请见,是为了这份战书,臣弟潘定邦说,这是顺风大当家李姑娘的手笔。”
清风上前,拿过那两张大红纸,奉给顾瑾。
顾瑾先拿起战书,一目十行看过,递给伍相,再看那份赌盘说明,仔细看过,眉梢扬起,一边笑,一边递给伍相。
“起因是什么?”顾瑾看着潘定江问道。
“回陛下:十天前,晚报葡萄架下登了篇关于诗词中借韵和出韵的文章,翰林乔博觉得其中一个举例不对,应该按诗家家乡音来解,就花一百八十个大钱,买了一百二十个字儿,说写错了。
隔天的晚报上,驳回了乔翰林这个说法,乔翰林不服,你来我往,就争起来了。”
潘定江是怎么简单怎么简洁怎么说,这事儿,实在不宜多说。
“葡萄架下说起诗词学问了。”顾瑾的音调里,隐隐约约透着丝疑惑。
“是,大当家从合肥回来后,就改了。”潘定江听出了皇上话里那几丝隐约的疑惑,忙照着皇上不知道来答。
“文章出自谁手?李大当家的学问,好像不怎么样,这战书,是替谁下的?”顾瑾接着问道。
“臣内子钱氏写过几篇,臣二嫂钟氏写过,庞枢密府上史老夫人写过两篇,符家长媳晏氏写过一篇,伍相府上管二太太写过三篇,尉四太太写过一篇,其余,别家府上,大约还有。
跟乔翰林论战的,是臣二嫂钟氏。”潘定江垂手道。
庞枢密和伍相眼睛都瞪大了,葡萄架下是一群女人?他们家也有?这事儿,他们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伍相府上有四篇。”顾瑾语气中透着赞叹,“早就听说伍家是真正的书香满门,果然名不虚传。”顾瑾看着伍相笑说了句,又看向庞枢密,“听说你当年是跟着夫人学的学问文章,是真的?”
“是。”庞枢密倒没什么不好意思,“陛下也知道,臣祖父挑夫出身,不识字儿,臣父亲从小跟着祖父南征北战,虽说身边带着先生,可也就是学会了认字儿。
臣父亲议亲时,臣祖父觉得,要门当户对,臣母亲家务农活都做的极好,贤惠明理,却不识字。
臣长到七八岁,跟着母亲,能刨地会种菜,却是大字不识一个。
臣祖父和父亲外出征战,四五年才回来。
臣祖父回来,见臣大字不识一个,和臣差不多年纪的别家子弟,已经读了四五本书,能联句能对对子了。
听臣父亲说,臣祖父那时候仰天长叹,说了句:孩他娘得有学问!
从臣起,臣家挑媳妇,都是先看学问,这是臣祖父定的家规。”
“你祖父聪明天成,朕常听先皇说起。”顾瑾先笑叹了句,接着道:“军中通邮这事儿,原本李大当家只肯贴补往军中那一半,至于军中将士写往家里的信,这份邮钱,得朝廷出。
咱们实在不宽裕,朕就找李大当家商量,请她有来有往。
看样子。”顾瑾点了点已经递回到他旁边的那两张红纸,“李大当家这是哪儿的钱都不放过了。
这事儿,伍相和潘相府上都有女眷牵涉其中,要避点儿嫌,就请杜相费点儿心,指点指点翰林院。”顾瑾看着杜相笑道。
“是,陛下放心。”杜相忙欠身答应。
……………………
潘定江告退出来,一边走一边盘算,走出一小段,直接出东华门回家去了。
他得赶紧回去一趟,把皇上的意思交待清楚。
潘府里,钱三奶奶出去一圈,没找到李桑柔,回到家没多大会儿,外面战书加赌盘就出来了,一出来就满街都是。
潘定江回到家时,他阿娘蒋老夫人,以及他二嫂他媳妇,外加七奶奶田氏,正对着桌子上红彤彤两张纸,团团坐一圈发愁。
“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看到潘定江进来,蒋老夫人心都提起来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
“为了这事儿。”潘定江指了指桌子上两张大红纸。
“皇上知道了?”钟二奶奶脱口问道。
“小七没敢回家是吧?他去找我了,是我去跟皇上说的,这么大的事儿,哪敢不说。”潘定江一路急赶回来,累的腿软,往前两步,坐到蒋老夫人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