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急忙点头。
邮驿她当然是知道的。
“北齐的邮驿,不光朝廷有,民间也有。我就是做邮驿生意的,商号叫顺风,我这个大当家,就是顺风速递的大当家。”李桑柔接着道。
刘婆子连连点头,虽然她还没能反应过来。
“顺风速递在每座府城外都设有递铺,城内,以及各县城里,各设一家派送铺。”李桑柔看着明显十分茫然的刘婆子,接着道:“鄂州城内的派送铺,铺子我已经看好了,还缺个掌柜,我觉得你挺合适,你觉得呢?”
“啊?”刘婆子更懞了。
“你回去想想。大常,把聂掌柜写的那本册子拿一本给她。”李桑柔扬声吩咐了句,看着刘婆子笑道:“这是聂大掌柜定的分成规矩,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各家派送铺都有哪些活儿,能挣多少钱,都在里面了。
要是愿意,你明天过来,我让大常细细讲给你听,要是不想接,明儿也来一趟,这本小册子是要还回来的。
明天早点过来,晚了我就出门了。”
刘婆子懞头懞脑,连声应了,接过大常递给她的册子,胡乱说了几句,懞头懞脑的告辞出去。
出了院门,刘婆子呆了一会儿,才往街口茶坊里,叫出周姐儿,一起往回走。
刘婆子一只手紧紧捏着那本小册子,懞懞怔怔,周姐儿抱着孩子,满腔的酸苦委屈,一阵接一阵的翻腾。
一路走回大石条巷,进了院门,两人竟都是不知不觉,甚至没想到她们这一路上,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石头睡着了?把他放下吧,这尿垫子湿的。”
进了屋,刘婆子从周姐儿怀里接过小石头,说着话儿,从床头拿了块干尿垫,给小石头换上。
“你没事儿吧?”刘婆子看着泪眼汪汪的周姐儿。
“没事儿,就是,大当家那些话,她说那是我该得的。”周姐儿一句话说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说是我,我该得的!”
“就是你该得的,他一个糟老头子,他活该!别哭。往后就好了,唉。”刘婆子拍着周姐儿。
“嗯,我没事儿,高兴的。”周姐儿用力醒了把鼻涕。
“那就好,忙了一天,咱还没吃饭呢,想吃点儿啥,婶儿给你做。”刘婆子往灶台过去。
她这个家,院子很大,相当大,三间厢房两间厨房早塌了,只有三间正屋还好好儿的。
这三间正屋,也是厨房。
“我不饿,心里满得很,婶子想吃什么,我做。”周姐儿挽起袖子。
“我也不饿,那咱烧点稀饭。”刘婆子蹲在灶前烧火,周姐儿舀水刷了锅,淘了米放进锅里。
“妮儿,你听说过顺风速递没有?他们北齐那边儿的。”刘婆子烧着火,看着坐到她旁边的周姐儿问道。
“嗯,就是前年刚入冬的时候,那老头子过冥寿,他们在寺里做法事。
江南来了个什么老爷,当过官儿的,跟大爷二爷在那儿说什么时局什么的。
就说北齐顺风速递怎么怎么快,说什么隔天就到了,还说什么政什么通。
我当时听着,就想,都顺风了,能不快么,顺风这俩字儿,记得特别牢。
婶子怎么问起这个?”周姐儿挨着刘婆子,说着话儿,心里渐渐平伏下来。
“那位大当家,说她这个大当家,就是这顺风速递的大当家。
她说她这顺风速递要开到咱们鄂州城了,说是铺子她看好了,想让我给她当什么派送铺的掌柜。
对了,那本册子呢,说是派送铺有什么活儿,都在里面。”刘婆子站起来,拿过那本小册子,就着灶口的火光,仔细看起来。
周姐儿也伸头过去,仔细看那本字儿挺大,全是大白话的小册子。
“这新闻朝报,花边晚报是啥?这顺风,还能运东西呢。
你瞧瞧,这一二三的,瞧着活儿不多,细想想,可不少。”刘婆子看过一遍,再看一遍。
“这个朝报,我也听过,就是今年打官司前,他们家做法事,你不是让我抱着石头去灵前哭么。
我听他们说话,听到过朝报这两个字,说这个朝报,什么政令通达。”周姐儿指着朝报,“婶子,这是官差呢。”
“那位大当家,能跟大军最上头搭上话,说不定也是……她是个女的,肯定不是官身,这事儿……”刘婆子拧着眉。
“婶子,你说,武大帅那位姨奶奶,怎么知道大当家的?”周姐儿紧挨着刘婆子,压低声音道。
“这个,苏姨奶奶倒是说过,说是在江都城的时候,她从良前认识的。
那位大当家,你瞧她那样子,那是江湖人,这没啥。
可有一句,你说得对,这是官差。”刘婆子站起来,将小册子放到小石头枕头底下。
那是她这个屋里最稳妥的地方了。
“婶子,以后我给你养老,这差使,你不想接就别接。”周姐儿蹲到灶前,拨了拨灶膛里的火。
“我瞧着那位大当家,是个好人。”刘婆子坐回灶前。
“嗯,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周姐儿喉咙微哽。
“她让你别怪你娘,唉,她知道咱们女人的苦,你娘苦啊,她比你苦。”刘婆子连叹了几口气。
“嗯,我知道,我没怪过她,除了她把我卖了那回。”周姐儿站起来,搅了搅锅里的稀饭。
“妮儿,顺风这活儿,我想接下。”刘婆子往灶膛里添了把碎柴。
“嗯,我帮你。”周姐儿坐回刘婆子身边。
“婶子不想再给人梳头了,不是不想梳头,是不想成天陪着这个那个说话奉承,多不讲理的话,也得顺着捧着,呸!
婶子知道你心眼里拿我当亲娘看,可婶子这个人,一辈子自己养活自己,养惯了。
再说,我就觉得,那位大当家是好人,她知道咱们女人的苦。”刘婆子慢慢拨着灶膛里的火。
“嗯,我帮婶子一起。”周姐儿将头挨在刘婆子肩头。